“什么响？”灵雨循着声音的方向，竖起耳朵听了听，似笑非笑的望向苏晨，“你饿了？”

“我……不……不……”苏晨的脸颊泛红，一边摆手，一边结结巴巴的否认。

安静了不过须臾，苏晨的肚子复又“咕咕”抗议，四周寂静无声，显得这声音格外嘹亮。

他只好老实交代：“为了省下盘缠渡海，在下已有大半日未曾进食，实在是失礼。”

灵雨微微勾唇，柔光在手中运转，她似抚琴般轻轻拨动空气，面前的瑶琴陡然消失，一桌佳肴凭空出现。

“吃吧，别客气。”灵雨招呼着苏晨入座。

起初，苏晨在震惊之余还有些拘谨，但终究敌不过辘辘饥肠，顺从的入了座。

他饿得急了，也就不再客气，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看着这个凡人大快朵颐的样子，灵雨不禁想起跟苏辰在一起的日子。

一样的面容，不一样的性子。

从前，他们在人界游玩时，面对满桌的珍馐，苏辰向来都只是浅尝几口便放下筷子，相比于亲自品尝，他更喜欢欣赏灵雨臣服于美食的模样。

灵雨似乎从未见过苏辰失态的样子，他一向运筹帷幄，做什么都是从容不迫，除了被刺那一剑……

苏晨见灵雨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连忙轻声唤着：“灵姑娘……是不是被我的吃相吓坏了？”

他虽还未吃饱，但还是放下筷子，难为情的说道：“抱歉，我太饿了，平时不是这样的。”

“没事，你吃你的，不用不好意思。” 灵雨给苏晨盛了一碗汤，放到他的面前，“我刚才只是想起了一个……老朋友。”

苏晨喝了一口汤，身上顿时暖洋洋的，他用勺子搅动着汤里的肉丝，饶有兴趣的问道：“是那个同我名字相像、样貌相似的朋友吗？他也是人鱼吗？”

灵雨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他的真身是一条龙，一条金光闪闪的龙。”

“原来真的有龙！”苏晨一直以为龙、人鱼什么的都是传说，情不自禁的感叹起来。

“他对姑娘一定很重要……”苏晨说了一半，突觉不妥，这话好似在窥探别人的隐私，便又补充道，“若有机会，在下也想见一见，交个朋友。”

“没机会了……”灵雨沉下脸来，神色变得漠然，冷声道，“他已经死了。”

苏晨面有愧色：“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灵雨竭力克制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冷沉：“你说的没错，他对我来说很重要。他灭了我全族，我杀了他，他的母后为了报复，便将我囚禁于此。”

苏晨一时愕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事已至此，意兴阑珊。

灵雨起身，轻轻挥手。

桌子、椅子、美食，连同周围的布置一并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

苏晨原本正端坐于木椅之上，椅子突然消失，他毫无防备的跌落在地。

他“哎呦哎呦”的起身，举目四望，倍感惊讶。

灵雨不忍伤害苏晨，决定施法消除他的记忆，再将他送回海上。

她怕看到那张脸会不舍得放他离开，索性背过身去：“罢了，就到这儿吧，我送你回去。”

灵雨正想抬手施法，苏晨抢先开口：“灵姑娘，你刚才说自己被囚禁于此，但既然能把我送回去，何不跟我一起离开呢？”

她回身望向苏晨，不动声色的将手藏于身后，一团柔光渐渐消散于手掌之中。

灵雨暗自腹诽：这凡人想问题如此简单，倘若是苏辰，断然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苏晨见她的神色变了又变，以为她尚在权衡，继续劝道：“这里阴森恐怖，不是你一个娇弱姑娘应该待的地方。”

灵雨眉心一抖：“娇弱？”

有人说她娇俏，有人说她骄横，但从来没有人用“娇弱”这个词形容她。

苏晨点头，重复道：“是啊，娇弱。所以跟我一起离开吧！”

灵雨叹息一声：“这里是一个结界，进来容易出去难。不过你放心，这个结界是专门用来困住我的，对凡人不起作用，所以我可以将你平安的送出去。不过，我的法力出了结界微乎其微，你得自己游一段……你既然能进来，水性应该不错吧？”

苏晨并不关心自己是否能出去，反问道：“可有让姑娘出去之法？”

灵雨摇着头，苦笑道：“除非我修为大涨，破了这个结界。照现在看来，即使再过万年，我也未必能出去。”

苏晨不死心，追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或者我可以帮你通风报信，找你的朋友救你。”

全族被灭，还会有谁来救？

或许可以寻求魔界的帮助。

可是，苏晨乃一介凡人，又如何去到魔界？

灵雨猛然想到一事，虽不抱希望，但还是说了出来：“天后曾经说过，如若寻得真心之人，便可将我带出结界。”

苏晨的心中燃起希望，面上透着隐隐的兴奋：“可曾试过？”

“不曾。不做指望就不会失望，一做指望就成了痴心妄想。”

就连苏辰也不是真心待自己，又何必尝试，平添烦恼呢？

苏晨目光炯炯的望着灵雨，正色道：“何不一试？”

灵雨自嘲般的笑着，面容凄苦：“没有希望的，这是天后的报复，是她对我的诅咒。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真心待我了。”

“我们只相处了几个时辰，说这些话可能不太合适。”苏晨扬起眸子，眼睛似皓月当空般明亮，“但在下见到灵姑娘的第一眼，就生出一种熟悉之感，方才知道何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是个举止放荡的登徒子，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对女子心动。”

灵雨不以为然，否认道：“以色侍人，色衰爱弛。苏公子不过是看上了我的皮囊，算不得真心。”

“在下并非肤浅之人，并不是被姑娘的容颜吸引。”苏晨说完又觉不妥，立马找补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姑娘不美，姑娘美得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么形容姑娘也不为过。”

灵雨心中明了，受吟歌的蛊惑，他现下神智尚不清明，才会误以为一见倾心。

苏晨见灵雨不信，语调加快：“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请姑娘相信。若有幸成功，我绝不奢望姑娘对我产生什么情愫。我们就试一下，好吗？”

灵雨觉得荒诞可笑，但见苏晨言辞恳切，她不置可否，转身走到结界边上。

“瞧……”灵雨轻触了一下看不见的边界，跟以前一样，手指瞬间被灼伤。

苏晨看得心疼，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三步并作两步，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灵雨心下一惊，手上的灼烧感竟然有所缓解，指尖的阻力亦减轻。

“对不起，一时情急……”

“好像有用……把你的手给我！”

灵雨面露喜色，对着苏晨伸出手来。

苏晨赶忙将手心放到胸口，待蹭掉因紧张而冒出的细汗，方才羞涩的握住灵雨细嫩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