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年前，我亲眼看到你执剑立于熊熊大火之中，族人皆消失不见，只有海瀚大叔躺在地上仙去，而你就这么冷眼瞧着。我质问你时，你压根没有解释，只是不断的道歉，我理所应当的认为你是默认。在那种情况下，我虽然伤心欲绝，但从未想过要杀你，我刺中的不是你的心脏，更不是你的内丹。如果那把不是散灵剑，你只会受轻伤，而我那时并不知道自己手上拿的是仙界的禁剑。”灵雨顿了顿，带着哭腔问道，“苏辰，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解释？”

苏辰拼命回忆被刺时的情形，但他只想起零星片段，沉吟半晌道：“我那时想等你冷静下来，再慢慢对你解释……”接着，苏辰话锋一转，一甩衣袖，“没想到，我们之间毫无信任，如此经不起考验。”

灵雨不是不相信苏辰，而是不相信天后。

母子情深，血浓于水，这些话如鲠在喉，要怎么对他说呢？

“不是的……对不起……”灵雨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卑微道歉，“苏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苏辰见过冰雪聪明的她，见过蛮横无理的她，见过痛哭流涕的她，偏偏没见过这样的她。

面对无助、自责、卑微的灵雨，他瞬间有些心软，眼中的冰霜融化了几分。

灵雨似是看到了希望，怯怯的问道：“苏辰，我们还可能回到从前吗？”

苏辰强压住内心的波澜别过脸去，毫无感情的放着狠话：“不可能了……”

“那回不到从前，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灵雨放低姿态，苦苦哀求着，豆大的眼泪掉落下来，她放弃尊严，又一次拉住他的衣袖，“在人界的时候你说过，不想让我再哭了……”

苏辰也不答话，只是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灵雨。

彻骨的寒意袭遍她的全身，她的双手渐渐失去了力气，缓缓的松开了他的衣袖。

灵雨抹掉了眼泪，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一些，仰头对苏辰道：“果然还是不行，我明知道答案，还是不死心的问上一问，真是可笑。”她不敢再看那双冰冷的眼睛，一转身眼泪又落了下来，“苏辰，我爱你……对不起，是我搞砸了一切……”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灵雨猜他已经走开了。

她不敢回头看，双脚仿佛有千斤重，一步一步的宛若行尸走肉般往门口挪动。

灵雨心知，此次离开斗阳宫，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下次再见，定是苏辰拉着碧彤的手，君临天下之日。

即使放弃所有的尊严，还是这样的结局。

子约说的对，她就是自取其辱。

灵雨扯了扯嘴角，眼泪未落地凝成鲛珠，顺着脸颊流到嘴巴里。

苦涩的味道还未来得及盈满整个嘴巴，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灵雨顺势回头，原来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其实，在苏辰听到那句“我爱你”时，已经彻底缴械投降。此刻他极力克制内心的澎湃，面无表情的问道：“难道说句对不起就是谢罪吗？你以为道个歉就可以轻描淡写的抹掉你所犯下的过错？”

灵雨的脸白如纸，她不抱希望，颤着声音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没有办法还你四千年，更没有能力补偿你的损失……如果你愿意，把我的命拿去好了。”

“好！”苏辰毫不犹豫的应道。

灵雨瞬间愣住，他要杀她？

“不准哭了！”苏辰动作粗鲁的抹掉她的眼泪，表情严肃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要你留在斗阳宫做仙侍。”

只要留在斗阳宫，灵雨便能日日见到苏辰，她不敢相信，恍惚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见灵雨未答话，苏辰眉尾一扬：“你不愿意？”

灵雨喜出望外，立刻答道：“当然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

“你一直拽着我的胳膊，好痛！”

苏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她的胳膊。

灵雨见苏辰的面色有所缓和，便将右手举到他的面前，伸出小拇指冲他勾了勾：“从今日开始，灵雨便留在斗阳宫做苏辰的仙侍以赎己罪，直到苏辰肯原谅灵雨为止。咱们一言为定，拉钩为誓！”

拉钩是他们以前经常玩的把戏，苏辰想起从前，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挑。

他自觉不妥，抬掌将灵雨的手打到一旁，转身回了寝殿，只丢下口是心非的两个字：“幼稚！”

灵雨毫不在意，她提起裙子上了台阶，跟在苏辰身后道：“苏辰，我要回南海一趟，换下这身华服，还要跟族人们交代一声……”

“不必了……”苏辰头也不回，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稍后，我会命仙侍去南海通告，衣裳……也不用回去换了，我命人给你送些新的。”

灵雨应了一声，心里美滋滋的，殊不知苏辰口中的新衣裳，不过就是些仙侍的衣服，等她拿到衣服才好生郁闷，敢怒又不敢言。

那日之后，灵雨没有再见过苏辰。

她白日做些扫洒的工作，晚上则与其他仙侍同住于偏殿之中的偏房。

斗阳宫中除了一直跟着苏辰的侍官影儿，其他的仙侍皆不知灵雨的真实身份，还只道她是个无仙阶、无背景、无资历的三无仙侍。

灵雨熬了十来日，终于有一天晚上，一个名叫巧仪的仙侍敲开了她的房门。

这个巧仪是个领头仙侍，也是斗阳宫众仙侍中唯一一个有仙阶的，平日里会辅助影儿安排大家的工作。

她进了门也不客套，直奔主题。

巧仪说原先侍奉苏辰晨起洗漱的仙侍告假，让灵雨顶上，明日她就负责最简单的工作——递脸帕，临走前还嘱咐她明天一定早起。

苏辰从前不需要人这般伺候，灵雨送走巧仪，不禁自言自语道：“怎么洗个脸还需要人递脸帕？”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大宴之后才改为由仙侍服侍殿下洗漱……”

这房间本是四人间，有两人当值未归。现下房里除了灵雨，还有一个叫昭思的小丫头，她边翻着枕头，边漫不经心的随口答道。

昭思的年纪尚小，来天宫不过百年，但见灵雨是个新来的，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二人的关系不错。

昭思从枕头下翻出了之前被赏赐的糕点，笑嘻嘻的递给灵雨分享。

灵雨也不客气，坐到她的床边，挑了个模样最漂亮的糕点咬了一口，好奇的问道：“听你的意思……以前有别人服侍殿下洗漱？”

“也不是服侍吧……应该说是照顾……”昭思也咬了一口糕点，边嚼着边含糊不清的答道，“殿下尚未康复之时，都是凤族公主衣不解带的照顾，日夜守在殿下的床旁。公主用情至深，真是让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