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要怎样……你才不会这么厌弃我？”

“回去再说……”苏辰心里愧疚，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留下这一句便出了屋子。

灵雨见他背身立于院中，背影颀长优雅一如从前，不禁想要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但又惧怕他的反应。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的背影，丝毫不敢眨眼，生怕眼泪会掉落下来，眼中渐渐起了雾，苏辰慢慢的从清晰变得模糊。

“苏辰，我好累……我好想爹爹娘亲……” 斗阳宫里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灵雨绝望的低喃着，“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连你都恨我，倒不如……”

灵雨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从怀中掏出泛着淡蓝色微光的冰凌刀。

想当初，临涵花费了百年的时间炼就此刀，里面注入了他的仙力，希望能在关键时刻护灵雨周全，还特地赶在她六千岁生辰时赠与她。

但她一次都没用过，一直放在灵位前供奉着。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次回来祭拜，灵雨顺手揣进怀里，此时用这把刀结束一切刚好顺手。

“是不是我把命赔给你，你就会原谅我？”

苏辰一脸震惊的回过头，见灵雨笑靥如花的流着泪，将手中的刀狠狠刺进她的胸膛。

一滴，两滴，三滴……

眼泪和着鲜血滴溅在地上，宛若一朵朵娇艳的花朵。

灵雨毫发无伤，而赤红的鲜血顺着苏辰的手掌直流。

“我不要你还命！”苏辰双目猩红，他徒手接住刀刃，怒吼着将冰凌刀摔在地上。

灵雨看着一地的鲜血，紧张的捧起他的手：“你的手……”

苏辰丝毫不理会手上的伤口，他将手背在身后，又急又气的问道：“灵雨，我怎么对你，你感受不到吗？”

“我感受得到……感受到的是冰冷与绝望。天后和碧彤都想赶我走，但我一口咬定只要你不赶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但你……”灵雨面露不舍，但她还是哽着喉咙继续说道，“苏辰，我现在真的累了。就算你不要我还命，我也没法履行那些承诺了。”

苏辰的心一沉，阴着脸质问道：“你说不履行就不履行吗？你说还命就还命吗？现在是你欠我，不是我欠你！”

灵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呜咽着：“那我还能怎么样？跟你回去，然后呢？看着你厌弃我？看着你跟碧彤大婚，看着你们恩爱，看着你们有孩子，看着你们肩并肩俯视整个仙界吗？苏辰，我没有办法忍受，我宁愿把命赔给你，也不愿忍受这一切。”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灵雨心中默念着，但她终究还是没勇气将藏在心底的话讲出来，而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她背过身去，不想让苏辰看到。

默了许久，苏辰终于上前走了两步，轻唤道：“灵儿……”

那声熟悉的“灵儿”让她的身形一顿，灵雨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决绝的闭上眼睛：“你走吧！此生……不复相见！”

一片静谧。

灵雨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空空荡荡，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本来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怎么越来越贪心？

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到不能自已。

哭了许久，灵雨泪眼朦胧的捡起地上的冰凌刀，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也许……他还是有一点在乎她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徒手夺刀。

她悔她恨，但他走了，一切无法挽回，只剩无尽的眼泪与地上的鲜血相纠葛。

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笼在灵雨的身后，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半跪到地上，从背后拥她入怀。

灵雨愣了一下，含糊不清的抽噎道：“你不是走了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地上凉，起来说……”苏辰轻轻牵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灵雨跟着他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直到确认苏辰真的回来了，才一头埋进他结实的胸膛。

清越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带着微微的愠怒：“什么此生不复相见……以后不许再说那种话！”

灵雨没有回答，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委屈的开口问道：“你不恨我了吗？”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一开始是生你的气，气你不信任我，气你言而无信，所以故意说些狠话刺激你。”苏辰温柔的轻抚着她的秀发，终于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每当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我竟比你还痛苦，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惩罚你，还是在惩罚我自己。”

灵雨生怕一切皆为虚幻，她揽住苏辰的腰，往他的怀里拱了拱，而他也将她搂得更紧了。

苏辰用下巴抵着灵雨的头，低声细语地接着说道：“你刚才让我走的时候，我一气之下真的走了。但一想到永远都见不到你，我的心痛得几乎要窒息。于是，我偷偷折返回来，直到看到你哭成个泪人儿，我突然就想起在人界对你的承诺。明明说过不让你哭，但看看现在，我又是在做什么。灵儿，我不愿再与你别别扭扭，我心甘情愿被你拿捏，命给你都无妨。”

听着苏辰的话，灵雨像做梦一般，泪水又不自觉的流下，沾湿了苏辰的衣襟，但她知道这是幸福的眼泪。

“乖，不哭了……”苏辰捧起她的圆脸，用手帮她揩掉鼻涕眼泪，调笑道，“这里仙气萦绕的，哭了也凝不成价值连城的鲛珠。”

灵雨破涕为笑，接着他的话道：“那你想让我去人界哭？然后你把鲛珠当成传家宝，传给你的子孙？”

苏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撩起沾着点点血迹的袖子，露出手腕，手腕上有血，还有一串鲛珠做成的手串：“不是传家宝，是定情信物。我加了灵仙花碎在其中做点缀，一直贴身带着。”

“真好看……”灵雨摩挲着鲛珠，突然笑道，“你想得美，人鱼族的定情信物向来是并蒂灵仙……”

她的话还未说完，心中猛地一痛。

苏辰曾为她种过并蒂灵仙花。

那花需以情饲之，若饲主消亡，花也会不复存在。

所以，当初是她亲手毁了那朵花，亲眼看着它消散于天迹。

“苏辰，真的对不起。”灵雨小声道着歉，言语之中充满内疚。

苏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假装没听懂，他举起血迹斑斑的手掌：“命都能给你，又何必为这点小伤道歉呢？”

灵雨淡淡一笑，她捧起苏辰的手，将自己的手掌贴到他的手掌上，柔光乍现。

“先是鼻子流血，现在手又流血……”苏辰看着灵雨哭得红肿的眼睛，决心逗一逗她，“你得亲手做点好吃的补偿我！”

“可以啊……”柔光消失，灵雨将手掌拿开，苏辰手上的血迹不见了，伤口也尽数愈合，她松开他的手，认真的问道，“想吃什么？”

“想吃……烧焦的丝瓜、夹生的米饭、带皮的蛋花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