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能忍，可家里孩子忍不了，憋了好久可怜兮兮的叫“娘”。

李梅看着最小的孩子，今年也才四岁大，别人家这么大点的孩子都送幼儿园去了，就她家娃要在家里头带，有什么办法，家里头没钱啊。

要不是看她家孩子多，一家老小九口人，居委会也不会把糊纸盒这样的活派给她一份。

论老方的工资，也不低的。

但家里头五个娃，四个大人，方建军在这里刚安顿好，老头老太太就来了，家里头九口人就靠着方建军那点收入过活，旁的老人怎么都要为孩子们考虑一下，在农村待着好歹能挣点工分吗，以她公公婆婆的年纪，又没有丧失劳动力，自己能养活他们自己。

可谁家老人有这么懒的！

五十几岁就跑来养老，还不是为了逃避劳动，待在生产队不干活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李梅也没办法，她糊纸盒一个月也只能赚十来块钱，有时候孩子放学早会帮帮她，但大部分时间都得靠她自己，幸好大一点的几个年龄也大些了，家务活基本可以交给孩子们了，不然光伺候这一家人，她这一天到晚都空不下手来。

想吃肉，想吃肉自己也能挣啊，李梅可太看不上这样的婆婆了。

李梅人其实也不错，在邻居里头有些人缘，她养的几个孩子教养也很好，从不会在邻居面前馋嘴，可别家的孩子就不是这样了，方大娘不好意思去别人家馋嘴，可小孩子不懂这些，大一点的还能控制自己，特别小的跟宝妞这样差不多大小的，就巴巴在武大姐门口晃着。

肉卤好了本来要在锅里泡上一会儿，待卤汁冷掉了，红灿灿的卤汁上了色，那味道才会更好。

可谁能等那么久，没过多久王家老二王文凤就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嚷嚷：“妈，家里头吃肉了。”

然后就看见吃到满嘴流油的老三，王文凤就要扑上去打架，肯定是老三在家偷吃完了，这样的事打小就经常发生，两姐妹还没开始掐呢，武大姐就没好气的拉开两人：“打什么打，肉还有。”

这肉，就留不到卤汁上色。

王文凤只说尝尝味儿，一块下去就觉得口腔中满满都是香味儿。

卤料的香，猪肉的香，猪头肥肉带着些肥油，却又是肥而不腻的，比猪耳朵这样半肥半瘦的味道要更绝，王文凤吃了一片，香的她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妈，这是你做的？”

转念一想，咋可能呢，就她妈那水平，能让人一辈子不想吃肉。

卤汁儿先把猪肉给泡上，武大姐看着门口时不时来晃悠的邻居就犯愁。

这年头，远亲不如近邻，不年不节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没有自己吃独食的道理，放在农村谁家要是杀了猪，还要请亲朋好友吃顿杀猪菜呢。

可猪肉就这么多，家里人口也多，邻居也不少，一个猪头也才十几斤肉，分了邻居自己家肯定就不够吃了。

刚欢欢喜喜吃完肉，武大姐就心事重重。

当然，以武大姐在大院里头的地位，完全不用搭理这些人，但这年头讲个人情冷暖，她心里过意不去。

柳绵绵还没走，看出来了：“大姐，你是愁外面过来的这些人吧。”

武大姐狠狠点头，把自己的顾虑也说了：“咱们这一栋楼，关系虽然不能说多好，可以前都是有帮有助的，邻里间虽说也拌拌嘴，可没谁家大张旗鼓的煮了肉，自己吃独食的道理，不说别的，就涛子那几个，看着也可怜。”

涛子才四岁，亲妈早早就走了，亲爸带娃有些糙，这孩子就从没吃饱过，刚才站在门口吸手指，武大姐就忍住了没给。

不然呢，这年头谁家都有一串孩子，给了一个就有下一个，然后还有一群娃。

所以狠狠心，一个都没给。

柳绵绵一听就明白了，这会儿人情往来重，并不像后世那样冷漠，武大姐又是热心人，也不止对她一个人热心，但她也不是圣母，不会牺牲自家的吃的去给别人，这年头没谁这么缺心眼，她转念就有了主意：“大姐，肉不能给，但咱们还能卤点别的啊，这卤汁不能放，咱们卤些素菜送人吧，卤过猪肉的卤汁带着肉味，就算煮土豆都好吃。”

武大姐眼睛一亮：“还是你主意正，土豆又不值几个钱，送人我就不心疼，待会儿去朱师傅跟杨园长那里，肉搁少了也不好看，也放几个土豆，好歹一小盆能装满，看着就气派。”

现在又没有冰箱，像滨海这个天气，除非天天加热卤汁，不然放到明天就得坏了，刚才柳绵绵还在可惜这一锅煮了肉的卤汁呢，要是坏了也可惜，刚好她家里有一堆土豆。

土豆算是粗粮，产量大不值钱，一麻袋才两块钱，卤个十斤也才两毛钱成本。

柳绵绵灿烂一笑：“卤汁卤土豆莲藕海带都好吃，只是土豆便宜点，口味也大众化，我回去拿。”

话刚说完，柳绵绵冲了出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搬着一筐子的土豆，四个孩子也都跟着下来了，武大姐跟她家两个孩子也跟着出来。

孩子们不光要吃，还要干活。

“帮忙刮土豆皮。”柳绵绵把土豆都泡到水里，用水先冲干净土豆上面的脏污：“卤过荤菜的汤汁也带着肉味，卤素菜也不错的，特别是卤过猪头肉的，猪头里面有肥肉，肥油也有一部分熬到汤里，卤的素菜比荤菜只会更好吃。”

她又指着泡着猪头肉的另一半卤汁：“明天还能再卤一锅。”

武大姐一听，眼睛也亮了，土豆送人就不心疼了。

半小时后，热气腾腾的卤土豆伴随着香味出锅。

然后，武大姐发现，连土豆都实在是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