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入胸腔，周太后身体抽搐一下，很快就没了呼吸。

周君霖麻木的看着周太后的死亡，身上无形的枷锁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了。

他无力的倒下，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裂开，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泊。

周君霖此刻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生命力的流逝。

他疲惫的撑着眼皮，狭长的眸子看着头顶的雕梁画柱。

真漂亮啊。

比密室那逼仄又压抑，黑漆漆一块墙漂亮多了。

周君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

不然那些早已淡忘的过去，此刻怎会如此清晰的映入眼帘。

其实七岁那年，在莫君曜第一次闯入密室的时候。

他骗了他。

他并非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知道的。

大概是从小生活在昏暗密室的原因。

周君霖的听力无比敏锐。

即便隔着厚重的石墙，他也能清晰听到密室外长欢宫的动静。

他能听到周太后对莫君曜的温柔软语。

也能听到莫君曜肆无忌惮在周太后怀里撒娇。

从密室照顾他的宫人口中，他知道了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

他好羡慕！

同时——又好嫉妒啊！

他想不明白，他也是周太后的儿子啊。

为什么周太后对莫君曜就是包容宠爱，对他却恶语相向？

他年复一年的待在冰冷的密室里。

听着密室外周太后和莫君曜的母慈子孝。

强烈的落差让他几乎要疯了。

所以七岁那年，他故意在密室里弄出动静，将莫君曜引了过来。

他就想看看，那个能被母亲如此捧在手心的哥哥，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看到他，又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是厌恶，还是根本不屑于把他这个弃子放在眼里。

但他想错了。

莫君曜真的被周太后养的很好，他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同情。

知晓他的身份后，是愧疚。

他为他不公，为他鸣不平。

他教他写字读书，教他一个密室里的臭虫，如何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承认，有一瞬间他感动了。

心想没有母爱也可以，有哥哥的疼爱也行的。

只要有人爱他就可以了。

只要别让他再待在冰冷密室里，永无止境的孤独就好。

他以为哥哥会保护他一辈子。

但他想错了。

在因为第一次获得周太后的笑脸，而兴奋的睡不着时。

太后给了他当头一棒。

她瞒着莫君曜，把他打扮成他，带他去了太师府。

九岁的他被轮番灌酒。

烈酒烧着喉咙，肚子里仿佛开了口子。

他疼的翻来覆去的打滚，大声的叫哥，叫哥来救他。

结果却听到了莫君曜和周太后的争辩。

那一瞬间，肚子不痛了，一种更尖锐的，犹如百爪扰心的痛苦从胸口蔓延。

哈哈哈哈。

原来那就是他出生的意义，那就是他受了那么多折磨的原因。

替死鬼！

他哥哥的替死鬼！

他存在的意义，竟然这么可悲。

可为什么被抛弃的是他而不是【周君霖】呢？

周君霖当时太小了，也太痛了，心理上和身体的双重痛苦，让他必须有一个仇恨的对象才不至于精神崩溃。

所以他选择了恨【周君霖】。

是他把母后的爱都夺走了，母后才会讨厌他。

就这样，在莫君曜因为愧疚要跟他互换身份，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他终于得到了周太后的喜欢，关怀，和呵护。

他眼睁睁看着周太后像折磨他一样折磨莫君曜。

心里却觉得畅快又不甘。

畅快莫君曜也尝到了他曾经的滋味，不甘他如今的宠爱都是基于【周君霖】这个名字。

时间久了，他心底就越发的空虚。

每当周太后慈爱的喊他霖儿时，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周太后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他。

他开始变得不满足。

心想是要怎么做，母亲才会喜欢【莫君曜】，喜欢真正的他呢。

后来莫君曜回宫，他找到了机会了。

要是【周君霖】越来越坏，【莫君曜】越来越好，周太后就会把对【周君霖】的爱转移到【莫君曜】身上了吧？

望子成龙，父母不都更喜欢更成才的那个孩子吗？

于是接下来三年，他看着周君霖顶着他的身份，声名鹊起，威名远扬。

而他顶着周君霖的头衔，荒淫无度，穷奢极侈，成了了大周人人喊打的暴君。

他以为这样就能偷得一点真正的母爱。

不是伪装成周君霖得到的，而是他自己的。

虽然【莫君曜】的成就是【周君霖】打下来的，但至少证明了周太后是有可能爱【莫君曜】的不是吗？

但他失望了。

甚至是绝望了。

周太后——还是那么厌恶【莫君曜】。

即便【周君霖】是个那么坏，那么昏庸无能之人……

“哈哈哈哈。”

他猛地大笑起来，眼泪从眼角滑落，哽咽又不甘道。

“哥……”

“一直一来，我都想输啊……”

那个赌约。

对他来说。

输，才是赢啊。

噗——

周君霖吐出一口鲜血，血水大片大片流入脖子，在一片兵戈吵闹的混乱中，悄无声息的死了……

……

未央宫外，正在与叛军交战的莫君曜心口一窒，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身上渐渐剥离。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未央宫的方向。

“啊！”

身旁的敌军一声惨叫，脆弱的脖颈被瓦片刺穿。

洛笙歌在远处朝他传吼道：“战场上别分心。”

莫君曜立马回神，挥剑抵挡叛军的攻击。

洛笙歌此时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透 ，手臂机械的挥舞着，体力有些告罄。

该死的，戴着那破面具，从中午到现在她愣是啥也没吃。

等这事儿过去，她非得炫三盘红烧肉不可。

“嘭！”洛笙歌一个回马枪刺穿敌人，激烈的动作中，裙摆甚至甩出无数血花。

“特么的，援军还没到吗？”她暴躁发言。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地面震颤，怒号声从宫外传来。

众人抬眸看去，举着曜字军旗的大批人马闯入宫中，直接把一众叛军当夹心饼干一样包围在中央。

禁军们顿时激动。

“赤霄军，是赤霄军。”

“兄弟们冲啊，保卫皇城，我们能赢。”

“援军来了！！！”

激动的咆哮是最好的鸡血，原本打了半天已经没啥力气的禁军立马觉得自己又行了。

赵寂崕那边第一时间看到正在被莫君曜追击的莫楼。

没有丝毫犹豫。

直接驭马包抄过去，与莫君曜一左一右形成夹角之势，让莫楼避无可避。

莫楼看情况不妙，驾马就跑。

但赵寂崕虽然轻功不擅长，骑术却了得。

他身子低扶在马背上，夹紧马腹，马儿如离弦之箭般飞出奔出。

在要撵上莫楼时， 赵寂崕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个凌空飞踢，把他整个人踢向莫君曜。

“师兄接着！”

莫君曜立马腾空而起，剑锋一扫，直接砍下莫楼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