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王康平脸色巨变，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到发灰的平安符。

那是他离家时，他娘花了老大功夫去寺庙求的平安符，说是能保他平安……

两个平安符上的符文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出自同一家寺庙。

王康平心神剧震，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僵笑道。

“真巧，圣女大人也信佛？”

“我这是我娘特意去寺庙求的，她一直喜欢求神拜佛，说人在做天在看，多行善事，子孙才能得荫庇……”

“我是个不孝子，好几年没回老家，他们怕是都以为我死了呢。”

“不过我大哥是个木匠，二哥又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们肯定能照顾好娘。”

“也不知道他们如今都娶媳妇儿了没？”

“他们比我年长，怕是娃娃都落地能走路了……”

他头一次这般喋喋不休，仿佛想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在遥远的金荣县，年迈的老娘和兄弟们都还过着富足的生活。

他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如果家里真的出事，他会陷入怎样的悔恨之中。

洛笙歌久久无声。

她闭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深刻的明白这件事对王康平来说有多残忍。

子欲养而亲不待。

没有谁能冷静的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纸包不住火……

洛笙歌缓了缓心头涌上的悲意和沉痛，最终还是将金荣县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去到自己房间，将空间里的那一匣子平安符拿出来，交给王康平。

“这是我从你家带出来的东西，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王大哥……你节哀……”

滴答——

滚烫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眶落在陈旧的木匣上。

王康平痛苦的捂的着嘴不敢说话，深怕一开口哭腔就会彻底暴露。

他双手颤抖的接过木匣，眼泪越发汹涌。

这是大哥学会木工后亲手给娘打的匣子，娘一直都很宝贝……

洛笙歌朝其他人使了个眼神，众人立马识趣的离开了房间。

门刚关上，仿佛灵魂破碎的悲戚吼声就从房间里传出。

“啊啊啊啊啊！”

王康平悲伤怒吼，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自残的用脑袋疯狂撞墙，仿佛只有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心中几乎将人撕成两半的痛楚。

“娘，大哥，二哥，康平不孝，康平不孝啊。”

是他意气用事惹怒了上峰，导致有家不能回，让家人平添伤心。

是他狼心狗肺，在外多年都没想过回去看一下家人，不知道大哥和二哥早就战死沙场，家里只有老娘一人孤寡苟活。

母亲辛苦一生拉扯他长大，他却对母亲不闻不问，让她险些死在家中都无人知晓。

是他无能啊……

王康平双手捂着脸，一米八的大汉此时狼狈的倒在地上，痛苦的缩着身子，哽咽难言。

“爹……你去世时，让我们三兄弟照顾好娘。”

“是儿子不孝，食言了啊……”

王康平哭到最后直接昏厥在了地上。

屋子安静了几秒后，房门被打开，桑羽眼眶通红的走进屋子，看着泪流满面的王康平，眼中满是难过。

她找了毯子盖在他身上，目光落在桌上的木头匣子里。

轻轻打开，入目是层层叠叠，足有上百个不同颜色的平安符。

这一个个带着岁月痕迹的三角黄纸，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个人母亲对几个儿子深沉的想念和浓浓的爱意……

……

十日后，青王领军攻破汴城，直冲皇宫而去。

所有皇子四散而逃，禁军艰难抵抗，最终还是因为兵力不足成了青王的刀下亡魂。

青王自己有一万的私兵，又吞并了起义军剩余的三万兵力，加上赵玥雁带过去的四万兵力，足足有八万人之多。

按理说早在知道青王谋反往汴城来的时候，皇城就该给别处的大军发送求救信。

但能手握兵权的将军司马那个是好相与的，如今大晋又群龙无首，连圣旨都发不出来，人家会乖乖带兵过来当炮灰就有鬼了。

城门破，皇宫尸横遍野，作为皇城最后防线的禁军统领龚巡一脸失望的看着一身劲装骑在马上的赵玥雁。

“孽徒，你竟然投靠谋逆，为虎作伥！”

龚巡和赵寅是多年好友，从小也算看着赵玥雁长大。

他没什么男女偏见，幼时被赵玥雁缠着教过一段时间基本功，平日便以师徒相称。

当年赵玥雁会成功当上右将军，也是龚巡以性命做保，才让晋王松了口。

赵玥雁避开龚巡的眼神，冷声：“师傅，我只是为天下选了一个明主。”

龚巡嗤之以鼻：“明主？别逗人发笑了。”

“不说别的，他在宴席中公然侮辱你的事儿，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骄奢淫逸，酒池肉林，他莫景熠当王爷当成个烂人，当皇帝就能成为明君？”

“我倒是不知这皇位还有洗筋伐髓，给人洗脑的功效。”

赵玥雁：“……”

莫景熠脸色一沉：“雁雁，跟他费什么话，顺泽昌逆者亡，本王做事何须跟一个手下败将解释。”

赵玥雁看了一眼龚巡，最后到底是念着旧情说：“别杀他。”

莫景熠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看向龚巡的眼中充斥着杀意。

雁雁的眼睛明明只要能看到他就可以了。

他温柔一笑：“好，听雁雁的。”

实则给暗卫的指令却只有一个字——杀！

叛军再次进攻，敌众我寡，禁军被压制的节节败退。

终于一直退到大晋的朝堂，龙椅近在眼前，寥寥无几的大臣在大殿中看着莫景熠，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坚定。

大晋这混乱的朝堂，清官没几个，忠臣就更少了。

更多的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但没几个，终归还是有的。

朝堂上这几个就是。

他们已经把家里人都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身为大晋的朝臣，大晋的子民，他们与大晋共存亡。

歘——

一支冷箭忽然不知从何处射向志得意满，以为一切稳操胜券的莫景熠。

莫景熠察觉了，眼中闪过轻蔑，凭他的武功，这箭伤不了他半分。

噗嗤——

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莫景熠骤然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在身前倒下的赵玥雁。

“雁雁！！！”

于此同时，一支约五千人的铁甲士兵，从宫门威风凛凛闯入。

如同沉睡的狮子终于被惊动醒来。

为首之人头戴獠牙面具，气势骇人，正是各国闻风丧胆的赤霄军统帅。

莫君曜。

他手持黄底红字的周字军旗，声穿千里，震耳欲聋。

“本将军奉天下共主周王之令特来捉拿贼人莫景熠。”

“赤霄军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