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觉得贵妃疯了。

再三和贵妃确认过之后，小太监一溜烟出了房间，报告他上头的大太监去了。

然后大太监也被干蒙了：“贵妃在这种时候，求你去给皇后递信儿？”

幻灭了属于是。

……是，按理说皇后是六宫之主，理应管理好宫中妃嫔，没管理好导致的什么频繁滑胎啦，过激争宠啦，子女夭折啦，认真算起来都可以是皇后的错。

但哪个皇后真按这个“按理说”做事啊！

不亲自化身打胎大队长那都已经是慈和的主母了好吗！

你苏婉昭凭什么去求助皇后啊！凭你抢走了皇后的丈夫？还是凭你一天到晚在皇帝耳边洗脑皇后出身微末举止粗鲁不懂礼仪？

“行了。”大太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宫里是个吃人的世界，大太监对小太监是从来不需要承诺什么“此事我来处理的”，小太监也非常乖觉的没有问，应了一声“是”便去了——还得盯着贵妃老老实实跪着呢。

而大太监幻灭了一阵，明明帝后在南苑行宫都住一个殿了，皇后娘娘这时在后头书房呢，他却没有去求见皇后，而是左右一看，确定前殿的大多数人都跟着陛下出去了，便悄悄出了凌虚殿。

一顿疾走，终于在一个颇巧妙的拐角处，遇上了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

大太监先对那女子行了一礼，唤了一句“娘娘”，随即便把苏贵妃在绝望中求的是皇后的事儿说了。

那女子听了也愣了半晌。

在闺中时没少听苏婉昭那女中诸葛之名，吹得最天花乱坠时甚至还说只可惜苏婉昭不是个男子，否则无极神君和无双公子之外高低还得加个苏氏散仙，可是……散仙，就这？

但转念一想，那女子又觉得求皇后也有些道理，还有些佩服苏婉昭竟有这样的急智：“如此绝境都能想到解决之法，到底是苏婉昭。”

大太监听了这话便知贵妃的行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疯，在宫里呆久了的人多多少少都非常好奇这些宫斗手段，便试探地请教道：“修容娘娘，这……”

“你不必知道。”此时晚霞已彻底消散，夜幕降临，笼罩在斗篷中的陈修容都看不清神色，大太监只听到了她淡淡开口，“贵妃既许了重金要把此事通报到皇后娘娘处，你也不好让她的重金落空，去吧。”

陈修容不想说，大太监便也不问了，低头应了个“是”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慢着。”陈修容又道。

大太监回过头来：“娘娘？”

“你那个小徒弟。”陈修容说的淡定极了，“贵妃还跪着也就罢了，贵妃什么时候起身，你便得尽快了，处理得干净些。”

大太监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镇定了下来，沉声道：“奴才明白的。”

陈修容便摆摆手，大太监再行一礼，回了凌虚殿。

“娘娘。”陈修容怎么也是九嫔之一，这样品级的娘娘出门，再低调也是带了贴身侍女的，陈修容带进宫的侍女叫含巧，此时便好奇问道，“为何贵妃通报皇后是个好主意呢？”

陈修容低低笑了，扶着含巧的手慢悠悠往回走，淡淡道：“因为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随陛下到南苑行宫来的就两拨人，一拨是皇后，一拨是其他世家女。

贵妃若是来求助世家女，且不说世家女们想不想帮她，即便想，可怎么帮呢？她们够格求这个情么？

“可是皇后难道就会帮她了么？”含巧还是不懂。

“这个嘛。”陈修容慢悠悠道，“你觉得皇后会出手么？”

含巧摇头。

大家婢女，谁不是在当家主母和得宠姨娘的争宠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想想当家主母是怎么磋磨那些得宠姨娘的就能同理可证，皇后对如今盛宠的贵妃，该是何等的恨之入骨。

陈修容笑：“可是，她是皇后啊。”

按理说，皇后是有职责保护皇室子嗣的。

倘若从楚英怒发冲冠到贵妃罚跪落胎的一整段时间，皇后对此都毫不知情，倒是也没什么，谁也不会怪罪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可是，要是贵妃都求到了皇后面前，皇后还袖手旁观，楚英在今后无尽的岁月里，万一什么时候对贵妃想起来了一点旧情，或者可怜自己的皇嗣，他又素来会宽恕自己迁怒别人，最后把事情一查到底，必然是会迁怒到徐影身上的。

“反正，看戏就是了。”陈修容笑道，“陛下和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之间患难与共的情分，也不知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磋磨。”

含巧终于懂了，赞叹道：“娘娘算无遗策，这下一石二鸟，怕不是皇后贵妃两个尊位就会一块空出来了。”

陈修容满足极了，迈着优雅的步子，被含巧扶着，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寝宫：“其实危险的是贵妃，皇后嘛……不过是个乡下女人。”

早晚要被废的乡下女人，不足为惧。

主仆二人慢条斯理回宫的路上，充满了低低的絮语和吃吃的笑声。

而徐影很快便从萧尚宫处得知了这个消息，还总结了一下：“陛下与贵妃不知为了何事发生口角，扇了贵妃一巴掌后令贵妃罚跪思过，贵妃求我看在她腹中皇嗣的面上救救她？你没说错吧？”

这每句话听起来怎么都那么幻灭呢？

并且我虽然和苏婉昭谈过如果不宫斗的话她其实不介意有个那么又聪明又漂亮的女性朋友……

可这不是还宫斗着么，贵妃就那么自信我会出手帮她？

奇奇怪怪。

不过……

“什么人来报的信？”徐影先开口。

萧尚宫有点奇怪了：“就一个小太监，报了信就退下了……”

徐影沉声道：“先把他找到，拿下，捆好，别让他死了。”

“娘娘……”萧尚宫脸色变了，“可是此事有异？”

“最好是没有。”徐影放下了朱笔，“不过一定要有的话，估计就得有妃嫔去和贤妃做伴了。”

即便没有懂此事的关窍，听了徐影的口气，萧尚宫还是听得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