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想也没有想就点头了：“好呀！”

无双随即再看向太子殿下：“殿下以为呢？”

“自然以先生方便为上。”八岁的太子殿下还是很能端着的，先生垂问，他甚至站起身来行了个礼才回答的。

但是苏婉昭给干蒙了！

“侯爷，这……”苏婉昭赶紧开口，可无双这么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倒整得她都有些没词儿了，只憋出了一个，“不太好吧。”

太子公主何等身份，怎么能和那些丫头上一样的课呢？

……好吧，很快就不全是丫头了，毕竟娘娘想干的还是全民教育。

可说到底这也是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安排的基础课程啊！

太子和公主一块去不合适吧！他俩要学的和那些孩子要学的能一样吗！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无双笑了笑，说的是，“司墨若是心中仍有疑虑，不妨去问问皇后娘娘。”

苏婉昭：“……”

行吧，都是大爷，我就该是个跑腿的小倒霉蛋。

苏婉昭只能回过头来请教徐影，而徐影还劝苏婉昭呢：“不是无双故意卖关子非得让本宫来给你说，是孩子们在呢，有些话可以当着孩子们说，但有一些不可以。”

“那……”

徐影低低笑了笑：“你想的是帝王之术没必要让那些孩子学，这没什么错。无双当然也不至于想教那些孩子所谓的帝王之术，但他肯定是不想让孩子们太早地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尤其不想让他们认为皇子公主就比平民百姓高贵，皇子公主上的课平民百姓就不能上了。”

苏婉昭都迷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侯爷可以直接说的呀，告诉二位殿下他在忧虑什么，再让他们不要自以为天生高贵身份不同不就好了？”

徐影摇头：“打个比方吧……一个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即将考科举，家人举家相送，父母含着泪眼给他反复强调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你觉得那个读书人是会记住‘不要紧张’，还是‘紧张’？”

苏婉昭：“……”

紧张。

那她也懂无双在怕什么了——孩子们压根没有“人人不平等”的观念，这种时候完全没必要给他们介绍有这样一种观点，再告诉他们这个观点不可取。

“可是即便不论平等不平等。”苏婉昭都不太懂徐影和无双到底都在坚持什么，但还是本能地不再争辩这件事，只道，“那些姑娘是要从识字开始学起的，和二位殿下现在学习的程度也不一样呀？”

徐影笑：“这是无双要担心的问题，你担心什么？”

苏婉昭就没办法了。

总不能去请示皇帝“你老婆和你儿子闺女的老师都疯了让他们和一群啥也不会的小女孩一起上课！”吧？

于是她能为太子公主做的，也只有尽量选择了一个离文渊侯府比较近的皇庄，把原本预备了给宫中派遣的管事居住的院子扩建了，再把后院的大屋子改成了一个个小屋子来给小姑娘们住，硬件设施便算是基本到位了。

完了苏婉昭再在宫中挑了些按年纪是可以离宫了，但无处可去，平时人品风评也都还过得去，在六局二十四司中都学了某项手艺的老嬷嬷来皇庄常住，养老安家之余也有空就教教孩子。

当然，苏婉昭自己也认真备了课，从三字经千字文开始教小姑娘们读书识字——毕竟这么基础的课程要喊无双来上，连苏婉昭都觉得太过分了。

最后，才是偶尔亲自去请无双来给小姑娘们讲一讲男子视角的天南海北，天下之大。

无双是带着两个孩子一块来的。

不过两个孩子并没有和小姑娘们一起坐到学生的位置上停课，而是安排在先生的席位旁边，这让阶级观念已经入脑入心的苏婉昭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

而无双是从政治的角度开始的，先给小丫头们讲了把她们弄到这件事到底皇后顶住了多大的压力；再说如果她们进入豪族做婢女之后会面对什么；还会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列女传，教她们如何用一双慧眼去看着世上的种种纷繁复杂。

甚至，无双还说，她们既然有了这样开眼看世界的机会，其实一定程度上是不必想嫁人不嫁人的事情了，不妨把眼光开阔一些，想一想人的一生到底要怎样度过。

苏婉昭也会坐在授课的厅堂最末，听无双讲课。

一边听，一边想如果请来的是神君，世家出身的神君会怎么讲，会不会字里行间透露着世家的优越感，会不会教出一个又一个敬慕世家到毫无底线的学生。

然后默默感慨皇后的眼光还是毒啊！

并且无双还会鼓励有问题的小姑娘大胆举手提问，一开始，小姑娘们到底稚嫩，会觉得提问和质疑好像不太好，于是活泼的小公主还会嫩生嫩气地带头和无双就某个观点辩起经来。

小姑娘们听得冒星星眼——不是无知的那种星星眼，是发现原来知识会这样有趣，满腹经纶的和人辩论竟这样吸引人。

于是倍增学习的兴趣。

但无双到底端贵，又是异性，小姑娘们羡慕是羡慕，还是没跨过羞涩去试图问无双问题。

可是问同样是个小姑娘，还年方六岁，扎着可可爱爱包包头的楚湘就没那么费劲了呀。

并且无双心机地没有给小姑娘们介绍楚瑜和楚湘的身份，只说这粉雕玉琢的金童玉女是自家徒弟，倍增了小姑娘们的胆气。

而楚湘也很镇得住场子——她实在是个过分聪明颖悟的小姑娘，但凡正经地教了她一些学问，便能让这丫头仿佛在匣明珠一般，一日开启盖子，便尘尽光生，光耀动人。

看着楚湘和一群小姑娘打得火热，明明比她们年纪都小，却俨然有了孩子王的架势，她指东小姑娘们都不敢往西的模样……

公主殿下有如此能力，苏婉昭突然有点忧虑。

而无双已经转头去问楚瑜了：“殿下见公主如此，会吃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