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看着这样的周文逸，都生出了一些没见过世面的感慨。

大概就是……

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咳咳。

她饶有兴致地看向周文逸，问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就不怕你把这些事都和盘托出了，本宫见了你的能耐，反而不敢放人？”

“娘娘是什么本事，妾身是什么本事？”周文逸嗤之以鼻，“倘若妾身看错了，娘娘当真是那么小肚鸡肠之人，随便娘娘怎么处置，妾身都无怨言。”

你看看你看看，文化人夸人就是能这么让人通体舒泰，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要再硬留人家，对得起她这么精巧的马屁么？

何况人家已经很自觉了——秦齐楚燕赵韩魏那些传统的，大块的，富裕的封地一块没讨，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哪个地方去了不算流放？秦王楚王魏王哪个王没出过天子，哪怕蜀王都还有点机会，可什么时候听说什么黔王桂王粤王甘王登基了？

人家都退让到了这个程度，把她当个屁放了又怎么了？

徐影叹了一口长气：“南边吧，只是耳闻南边瘴气深重，怕你受不了那份苦楚。”

周文逸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这个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郑重起身，下拜：“妾甘之如饴，多谢娘娘高抬贵手，妾告退。”

徐影摆摆手，并没有留人。

聊了这么一通，天色是早就晚了，徐影今日又是去春闱拆考卷又是和无双商议对策完了还和臣僚开会处理后宫的事又出去看了一圈老百姓有没有太慌乱，到如今已经是全凭一口仙气了，

苏婉昭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出了徐影的疲惫，温柔地走到了徐影身后给她揉肩膀：“娘娘，周文逸怀孕了？您还和她说上了封地，难道还有哪位妇科圣手断出了是男胎？”

——原谅一个一直在宫外忙各种事的姑娘，这一时半会儿的消息真没那么灵通。

徐影懒洋洋地笑：“我又不是什么混蛋，还不至于让一个孕妇站这么久。”

“那……”

“陛下既下落不明，九成九是没机会活着回来了，贵妃要找个孩子充作陛下的种，好让自己成为王太后离开皇宫。”苏婉昭手里是有点功夫的，即便女孩子力气有些不济，徐影还是被捏得通体舒泰，说的话都带两分懒洋洋，“今日赶在陛下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后宫之前，宣布她怀孕了，既是如此局面，肯定不会生个女儿呀。”

苏婉昭震惊得给徐影捏肩膀的手都凝滞了：“……啊？”

玩得这么花吗？

“娘娘您没揭穿她？”苏婉昭都有点不可置信道。

徐影就平静多了：“又不是我戴绿帽子，我那么积极做什么？”

苏婉昭：“……”

就……也挺有道理？

徐影还特地偏头欣赏了片刻苏婉昭的呆滞，才吃吃一笑：“好吧，其实是因为周……”

等等，贵妃叫啥名来着？

“文逸。”苏婉昭真是服了皇后娘娘这突如其来的开玩笑，却也只能包容了她这个坏习惯甚至还再次提醒了一下周贵妃的本名。

“周文逸。”徐影从善如流，“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你在贵女们本应学的课程上是顶级，还学了所有贤妃都会的经史子集从而能以史为鉴来劝谏君王，可周文逸和你是不一样的。”

苏婉昭当然不至于生气，还有些想起了当年在闺中时这个并不起眼甚至很多时候接了帖子都不肯赏脸来花会诗会的周小姐……

“娘娘觉得，妾身还需要带在身边教一教怎么处理政事，她却可以直接放出去独当一面？”苏婉昭说的很直接。

徐影摇头：“不，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但你比她……乖。”

“乖？”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

徐影托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想起了这么个形容词，反思了好久，才道：“就是……用人的一种感觉，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能在已经成体系的制度下最大限度地利用现有资源来规矩地做事，所以我要将你留在身边，将来吏户礼兵刑工，你总要为我执掌一部。”

“那她呢？”

“她不是会老老实实听本宫话的人，准确来说她绝不会老老实实忠于谁。”徐影笃定道，“她更适合给她一片从未开拓过的天地，给她一种干好干坏都是为自己做事的感觉，然后让她自己发挥。”

苏婉昭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了，但琢磨琢磨觉得不保险啊：“娘娘，既然周文逸不会忠于任何人只为自己做事，娘娘以什么来保证她不会调转枪头对准大魏呢？”

徐影一笑：“所以本宫没有把北边或者西边让给她呀。”

以中原的地势和周边邻居的情况，倘若让周文逸把持了北边或者西边，保不齐她就脸都不要了和北边或者西边的哪个单于或者可汗私通，完了借着北边或者西边的兵力来中原争正统。

当然，南边也有政权，也有兵马。

但中原王朝一般不怎么把南蛮放在眼里——正常情况下敢和中原开战的都得是什么匈奴啊突厥啊之类的西边北边的民族，一方面是那边游牧的生活习性会比较能培养能征善战的骑兵，另一方面则是从地势较高的西北方往中原打会比较容易。

南蛮？

南蛮能干嘛？还能骑着大象跨过丛林来揍你么？还是跨过烟瘴之地给皇族下蛊？

就这么说吧，中原王朝兴亡交迭，有过五胡乱华，有过靖康之耻，可即便是到了最孱弱的时候和南蛮开战，那都是没有输过的。

把南越的地方给周文逸，但凡她真的有点水平都该知道，争夺中原正统毫无胜算，唯一可能的发展方向是和中原搞好关系，借助中原正统的名头，往南打。

这片陆地的最南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便让她来探索吧。

“我母亲曾经说过。”徐影轻声道，“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要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大，哪怕是到了天地的尽头……”

说到这儿徐影都忍不住笑了：“哪怕是在那里随便刻两个字表示到此一游或是丢两个杯盘碗盏，对后人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苏婉昭：“……啊？”

这能有什么意义？

“后人若不争气，自然不必说了。”徐影吐了一口长气出来，“后人若争气，和其他国家争地盘的时候，就能说此地自古以来属于我中华了呀。”

苏婉昭：“……”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