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英当场气得就要调转车头杀去长安明天就要穿着龙袍上朝让你们看看北戎那个冒牌货到底是不是我！

然后被祝青萝劝住了。

祝青萝：“陛下现在都快到朔方城了，一共也耗不了多少时间，先去见一见受惊了的公主，再去长安城不好吗？”

楚英一想也是。

于是，楚英见闺女是什么心情那不好言说，但祝青萝终于是心满意足地见到了这位向往已久的公主。

可惜了在楚英面前其实也试探不出什么——

楚英到朔方城之后，第一站并没有去郡守府，打听到了楚湘住哪儿就直接往公主居住的别院去了。

这倒是正常操作——去郡守府还有郡守不认识楚英，得另外请楚湘过来认人，完了人家父女想叙个旧你个郡守还搁这儿碍事的风险，直接到楚湘居住的别院那多好。

郡守想来拜见就拜见呗，反正劳顿的是郡守，楚英反正到了别院就万事大吉，心情好就再给徐影写一封家书报平安，心情不好让楚湘写或者让郡守写奏章就完事了。

于是楚英到的时候，楚湘在看邸报，还有嬷嬷在给楚湘汇报这几日她去买菜时在市井中都听到了什么样的传言，楚湘正琢磨着事儿呢，门房突然来报，说外头有个男子求见公主，非说自己是陛下。

楚湘一下子就跳下了软榻，说：“请。”

嬷嬷还有些抱怨：“估摸着又不知是哪里来骗人的，无论是自称是陛下还是有陛下的消息，回回公主都见，也没见着真的陛下啊。”

“倘若不千金买马骨，去哪里要千里马的消息呢？”楚湘说得温温柔柔的，宛若一个天真纯善的圣母，“再说本宫在朔方城本就无所事事，有百姓来告知本宫父皇的消息，本宫既为人女，倘避之不见，何谈孝道？”

——我到朔方城这一趟就是来刷名声的！

虽然现在外头猜测我不是真孝顺的谣言一浪接一浪的，但我看过母后的剧本，我知道这事儿肯定会有转机，那我现在该摆的姿态当然要摆出来呀。

楚湘便分外“急切”地提着裙子嗒嗒嗒地冲去了别院门口，一个孝顺的女儿形象简直耀眼得都要发光，但等真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楚英的时候……

楚英是个男人或许还没那么敏锐，但跟着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祝青萝能确信，那个一身华服的小丫头脸上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半点喜色。

但很快就有了。

——小公主很快就演绎了一波久别重逢，前一秒才半点喜色没有全是惊愕的面庞很快就全是惊喜，甚至双眸都飞快盈上来了一点薄雾，完了她都顾不上什么端庄优雅的莲步姗姗了，直接朝楚英跑了过来。

再脱口而出的则是一声带了些许哽咽的：“父皇！”

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而楚英也颇有感慨，高大俊秀的年轻帝王蹲下身去，接住了朝他飞奔而来的小公主。

这是再是让人感慨不过的父女重逢的景象。

并且比起那日在朔方城外和北戎交换人质时的丧权辱国程度，如今这么个局面，是要好得多了。

祝青萝本来可以很感动。

但……女孩子细心，她非但看出来了楚湘在见到楚英的第一时间绝对没有那么开心狂喜，还看出了楚英抱住了自家闺女的动作也并没有那么熟悉。

不像是那种经常抱孩子的父亲。

就包括公主在楚英怀里也很僵硬。

众所周知，父亲和女儿的关系，如果不是那种从小就“阿爹的小棉袄”，“阿爹可喜欢小可爱了，小可爱喜不喜欢阿爹呀”，“想骑马马对不对，来阿爹抱抱”的那种亲密无间的上辈子的小情人，那就关系就会非常从此相逢应不识，连牵个手都会脚趾扣地。

还众所周知的是，昭阳公主对皇帝的孝顺，在她还没有在朔方城外喊出“你敢冒充本宫父皇”这一句之前，在全天下人心中都是可以写进二十四孝的程度。

并且即便如今百姓怀疑昭阳公主的孝心，那也是建立在朔方城外的那个男人是真皇帝的基础上，倘若那本来就是个冒牌货，难道还不让人家公主说实话了么？

所以……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公主，并没有舆论宣传里那么三从四德孝感动天。

倘若这个揣测为真，那么能教出这样公主的皇后，会不会也不是那么“臣妾要这天下做什么，臣妾想要的真心从来没有得到过？”

想到了这一点，祝青萝一路上阴沉到对楚英笑一笑都需要调动全身力气的心情，陡然明媚了不少。

甚至……

大概是猜到了楚湘演孝顺会演得很辛苦，楚英蹲下来和楚湘抱完了之后便下意识要抱着楚湘站起来往正厅走，祝青萝还担忧地说了一句：“陛下，您腿伤还没完全好呢。”

楚英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的腿，楚英也顺着父皇的目光看了过去：“父皇，您……”

“受了点伤。”楚英很痛快地放弃了抱楚湘起来的想法，改成了牵着楚湘的小手，再招呼着祝青萝一块往正厅走去。

祝青萝一直在关注楚湘。

她确信，在楚英放弃了抱她去正厅的时候，小公主确实是在楚英没有注意到的方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完了小公主还注意到她那打量的眼光了。

然后还可可爱爱地吐了吐舌头，还眨了眨扑闪扑闪的左眼睛，小姑娘这隔空一个wink，让祝青萝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而楚湘在这样一个眨眼睛之后，便没有再看祝青萝了。

确认过眼神，不是父皇后宫里那些勾心斗角一天琢磨衣服首饰荣宠侍寝的女人。

整挺好。

心情甚好的小公主到了楚英给她介绍“这是你祝姑姑，父皇重伤流落在外时，全靠你祝姑姑照顾”，然后楚湘给祝青萝敛衽为礼，甜甜来了一声“祝姑姑好”的时候……

都让祝青萝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又骗我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