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就得谈一谈徐影撒出去的姑娘们现在现状如何了。

苏婉昭混进了长安目前最有名的云山书院——这里出过不少举人进士，学子的素质也都颇高，按理说，苏婉昭现在不过是伪装了个普普通通的户籍，既没有名气也没有明面上的背景，肯定够不上这种高等学府。

但苏婉昭就很鸡贼地去求了无双，主打一个死缠烂打，讲的是：“妾身即便不算正经给先生磕头拜师过的弟子，妾身为陛下做事时也算得了先生不少教诲，算半个弟子也不算过分了，先生就不能给我出个引荐信么？”

然后直接坐下：“先生不出我就不走啦！”

无双：“……”

想了想，问：“苏姑娘就没想过直接求我留你读书？”

“那哪敢！”苏婉昭立刻摆了个拒绝的表情，“死皮赖脸求公子一封信那可以，真留下来，先生会给我喂您炼的那些丹的！”

无双：“……”

行，你可以的。

却不知苏婉昭从哪里突然来的自信，凑了上来：“或者如果先生愿意留妾身读书，妾身自然会对先生恪尽弟子之礼……”

明媚的春日，绝美的女子倾身上前，对着俊俏男子笑得灿烂中带着一点讨好和期待，倒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愫和邪念，这本来是很养眼，也很能让人动心的局面。

只是无双冷漠脸：“……算了我还是写封信吧。”

“别呀。”苏婉昭道，“我看先生这文渊侯府也大，还能没我的容身之地？”

无双：“再磨蹭信也没有了。”

苏婉昭秒乖，然后开始搓手手：“公子，其实我还有一个好友……”

“苏姑娘是真的不担心本官拒绝啊。”无双挑眉。

“写封信又不费事。”大概是死过一次的缘故，还有在绝对的强者面前无所谓什么尊严不尊严的，苏婉昭看上去就很鲜活，很有些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少女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我的才学还能给先生丢脸么？那我的好友的才学能给先生丢脸么？”

无双：“……名字。”

“啊？”

“我说。”无双长长叹了一口气，“苏姑娘那位好友的名字。”

好友自然是杨昭媛——还是换回她闺中的名字吧——杨静慧。

杨静慧出宫之前，苏婉昭受徐影之命去看过她（特地叮嘱她别傻乎乎做个出宫修行的模样，连金银细软也不带），杨静慧自然也给苏婉昭留了联系方式。

苏婉昭很顺利地找到了她，并且秀出了无双公子的亲笔信，让杨静慧很是震撼了一把。

然后果断抛弃了自己之前找的书院，和苏婉昭一块女扮男装，奔云山书院求学。

学生素质真的很重要——两人面容姣好，穿起男装来也都秀气好看，要是去了有心思不在念书上的学子的书院，那被骚扰和防骚扰就必不可少，但如果大家心思都在念书上，就能少了很多麻烦。

然后两人也都没有心思发展出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般的爱情故事——主要是见识过男人到底是怎样的大猪蹄子了，很难再去相信什么甜甜的爱情故事，男人能背叛你，事业总不会。

所以就报仇雪恨般的玩命学习，和同窗们只是保持了正常的同学关系，也因此，知道朝堂允许女子科举，还是从同窗口中听的。

年轻的读书人嘛，恰同学少年，总是有指点江山的豪气，也不会有太多的拉帮结派的想法，即便这两位秀气的同窗平时话少，学子们平时在一起谈时政啊组诗会啊，倒是也都带上她俩。

苏婉昭被拉过来的时候有半篇文章没写完，本来还记挂得不行，听年轻学子们谈政治又觉幼稚，提不起什么兴趣，所以听他们说话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但听到了女子科举，瞬间就精神了。

杨静慧也精神了，不着痕迹地和苏婉昭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是吧，这么轻易就定下来了？

当年陛下还是皇后的时候，她想参政可没那么容易，怎么这次是让女子有参政的机会，事情倒容易了起来？

她俩对这个眼神，就……在年轻学子之间非常显眼。

因为实在美貌，即便因为她俩都心思非常细密，女扮男装时并未露出半点女态，于是并未引人怀疑，但谁都喜欢往美好的事物上多看两眼，示意学子们虽聊天畅谈，却也有许多注意力留在了她们身上。

“赵兄。”便有一直都很亲近她俩的一位姓谭的学子笑问，“这么惊讶么？”

“很惊讶。”苏婉昭——新的户籍上名字是赵扶光回答得很坦然，“虽然陛下是个女子，开女子科举是早晚的事，但此事能这么顺利，实出我意料之外。”

但说到这里，苏婉昭四处看看，沉吟道：“大家……不意外吗？”

“正如你说。”谭姓学子打头，很疏朗地一笑，“陛下开女子科举是早晚之事，并不值得奇怪啊。”

苏婉昭抿了抿唇：“话虽如此，允许女子参加考试，朝廷三年才录两百个进士一百个同进士，多一个女子中选就少一个男子名额，这总归……”

“赵兄想什么呢。”一个李姓学子笑着截口，“倘若陛下单为女子开科举，女子科举难度又无法与科举媲美，却妄图让女进士拥有同男进士那般的地位，录三百男子也录三百女子，授官升迁都与男子同等相待，那我等自是要不平则鸣，可既然大家一个标准考，那无非是各凭本事呗。”

谭姓学子接口笑道：“女子数量众多就多呗，权当我大魏多了一倍的国土和人口，那突然多出来的人口也得考科举呀。”

还有人帮腔呢：“哪里醋得过来，赵兄是刚来不知道，等明年春闱，燕赵之地文风慷慨大气，江南又尽是锦绣繁华，雍凉之地沉郁深刻，天下间就是有这样多的精灵神秀，与其去醋这个，还不如多写两篇文章，看看能不能取百家之长。”

“何况。”这里是家里真有姐妹的，“家中姐妹也常有锦绣才思，只可恨困于闺阁，半点施展不了，如今朝廷终于开了这个口子，也能避免沧海遗珠，是于国于民皆有利的大好事呀。”

甚至有畅想自己将来和老婆同朝为官的：“一直以来说夫妻恩爱，都是红袖添香，但红袖只会研磨铺纸，难免寂寞，倘若能与红袖畅谈国事，不也快哉快哉？”

接着就有泼冷水的：“死心吧，如今朝廷允了女子考科举，可哪有那许多小娘子真有足够的才学参与考试，少不得从头培养起，你这个年纪就不要盼着娶个能畅谈国事的了，等你儿子吧。”

说着说着，青年学子们还都嘻嘻哈哈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