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咋办啊！

柴尚书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车帘，叮嘱了过来送考的家人几句，然后上了酒楼，发现陛下也在，不过做的也是个普通妇人的打扮。

陛下身边是她才提拔上来的大宫女凌霄和余女史，公主身边则是两个伴读，一屋子女孩。

“行了。”徐影都没等柴尚书把阵势摆出来行礼下拜，直接先一步开口，“外头人多口杂的，不必行礼了，爱卿过来吧。”

柴尚书头皮发麻着过去，不好喊陛下，只能马马虎虎道：“您怎么来了？”

“如柴卿所见。”徐影示意了一下窗外，“来送苏司墨考试。”然后还关爱地问了一句，“那爱卿呢，送谁呀？”

柴尚书挺震撼的，心说你也敢认啊！

你这么操作不是连新科状元是谁都安排明白了吗！

诚然，我不至于怀疑你过问了长安县令这次县试要考什么题目然后给苏婉昭透题——考前，你是君王，你要问，他不敢不回答你，但考后要是你的女官刚刚好考上了，那你的风评也就那么回事了。

但是这都不是透题的事儿！是我们这种正经考过科举的有些时候都自觉无法与苏婉昭比肩，苏婉昭在后宫做内相的事情大家也都默认了，都这样了她还考什么啊！

但这话是不敢吐槽的，那人家苏婉昭就不只想做上官婉儿她想做两榜进士卷个尚书侍郎出来你有意见吗？

柴尚书不敢有意见，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臣家儿媳。”

“哦？”

柴尚书不知道皇帝陛下是对哪方面感兴趣，只好老老实实汇报起了自己儿媳妇的情况：“臣之儿媳姓柳，河西柳。”

“哦。”徐影托腮，“漏网之鱼啊。”——我清理世家的时候的，漏网之鱼。

这话可不敢当，柴尚书额头上冒了几滴冷汗出来，但还是咬牙道：“不过是庶女罢了，且在世家大不敬前，柳氏早已嫁与臣子，柴氏虽不是什么名门，但也做不出儿媳无错却无端休弃之事。”

然后，小声逼逼：“当时，陛下也是有明旨说不牵连的……”

徐影淡淡笑了笑，肯定不会现场把自己说过的话吃了，只笑：“离开考还有段时候，不把柳氏叫上来让朕见见？”

柴尚书赔笑：“陛下……柳氏并未见过多少世面，如今斗胆参与科举，已是勉强，再见了陛下威严，怕是进了考场连笔都要提不起来了。”

“好了，又吃不了你。”徐影好笑，索然无味地摆摆手，“那给朕带句话吧。”

“是。”柴尚书赶紧拱手。

“女子读书不易，她既有了这个勇气，便好好考试。”徐影淡淡道，“他日若有缘，金榜题名，朕再和她在金銮殿上见。”

柴尚书连忙一顿“多谢陛下关心”的感激，看徐影脸色，知道自己在这儿还是碍眼了，乖乖退下。

下楼的时候一后背冷汗，上马车后长松了一口气，赶紧再喊儿子过来，几乎是捏着儿子的耳朵告诉她，你媳妇儿即便认得人家是谁也得把嘴巴闭紧了，你不认识什么苏婉昭她更不认识，将来她说她是谁，那她就是谁，明白了？

儿子赶紧答应了去了。

而柳少夫人也不可能是个笨蛋，听了丈夫说得无比郑重，也认真地点头：“放心吧，我省得。”

柴公子长长松一口气，再拍拍媳妇的手背：“好好考试，去吧。”

“你也是。”柳少夫人笑了笑，才下了马车，被两个仆妇护着往考场去了。

而酒楼上，楚湘还笑着和徐影嘟囔：“阿娘白白把人家叫上来吓唬一顿，万一真把人吓软了怎么办？”

“又没有直接去吓那个柳氏，这不吓的柴尚书吗？”徐影笑，“朝中许多官员曾经娶的都是世家的女儿，很难说之前有没有见过你那些庶母，为了不要节外生枝，选个人吓唬两句，把嘴巴闭紧，他们互相之间消息灵通得很，互相透个气，你那些庶母也就能安心考试了。”

楚湘摇头晃脑：“阿娘为这些庶母，可算是操心了。”

徐影瞪她。

真觉得这个小屁孩自从管事了之后一天天小嘴巴就讨嫌得很。

然后楚湘就在那笑。

她们母女俩玩得正得趣着，凌霄与小余姑娘都不敢参与，至于两个伴读小丫头完全就听懵了。

楚湘没心思给伴读解释，就喊她万能的余姐姐。

余姐姐老老实实给两个小丫头讲故事，楚湘仍是趴在窗户边上，看着苏婉昭进考场的背影。

苏婉昭仿佛有些感应，回过头，精准地看向了楚湘所在的这个窗户。

小姑娘立刻遂露出了个甜甜的笑来，然后还回过头：“阿娘阿娘！”

徐影便也站起来，立到了窗边。

帝王不好太如何表露情绪，但楚湘只是公主，明显没那么多讲究，握了拳头，独独对苏婉昭伸出大拇指。

外祖母教的，“你最棒”的手势！

苏婉昭自然是看得懂的，也正因为看得懂，眼底突然就起来了一层水雾，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我自然是最棒的。

那个从小有偌大才名的苏氏嫡女，虽然改名换姓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我也要用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来做本朝，做中华的第一个女状元。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看到的那母女二人微微点了点头，大步迈入了考场。

楚湘便把窗户放了下来，回头对徐影道：“阿娘，回家吧。”

——只要宫里没有爹，那宫里就是家！

徐影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好。”

童生试进行得很顺利。

毕竟朝上那么多大佬看着呢，长安县令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就老老实实，规规整整地完成工作。

考试结果：赵扶光是案首。

也别说那么文绉绉的，简单讲，案首，指第一名。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云山书院的学子们多少都有点“果然如此”的感觉——老赵怎么也是拿了无双公子的推荐信过来的人，手底下没点功夫怎么能拿推荐信？

那可是我们混不上的东西！

只是，长安县令放出来的榜文，后面打了个点，多写了一个字，女。

女？！

女。

从普通百姓到学生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