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祝青萝动心了。

但也只是动心而已，她又不是范筠那种情商拉满，拒绝人也不当面的人，叹息道：“不行的……”

小公主：“为什么不可以。”

“书院的课不能停呀。”祝青萝还是理智的，“等我出去转一圈回来，小家伙们怕是连乘法表都忘了。”

楚湘撅了个嘴：“哥哥不是学得挺好的吗，他不能代姑姑在书院授课吗？”

祝青萝失笑，甚至还有点想揉一揉楚湘的脑袋，想一想这很有可能是国家的下一任君主才放弃了。

她道：“我可使唤不了太子殿下，殿下要是觉得您劝得动，大可一试？”

楚湘觉得事在人为嘛。

可是呢，臣子的儿子儿媳可以听她指挥，外婆家的舅舅和舅母也没关系，哥哥却是不惯着她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是邀请我而是邀请祝先生出门？”

“哥哥是太子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楚湘一反应就是这么一句话，“阿娘乾纲独断，朝臣们不敢过问哥哥现在都在如何读书，可朝臣们妥协的最底线是不过问阿娘在怎么教哥哥，绝对不可能答应哥哥出京的呀。”

楚瑜还噎了一下——是哦，就因为我还占着太子的名分，所以你可以出京玩耍，我就得在京里坐牢呗。

可问题是现在大家内部约定的内容不是你在做太子的活儿吗？

小太子便佯装了生气的模样：“那要这么说的话，等你一回来我就给阿娘上表，哪有你这种权力都拿在手里，然后名字我来担的好事？”

“好哥哥。”楚湘开始拉着哥哥的衣袖撒娇，“那我带祝先生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之后，随便你怎么给阿娘上奏好不好？”

楚瑜看着妹妹甜美的面庞，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都给楚湘叹懵逼了：“怎么了？”

楚湘的脑袋祝青萝揉不得，但楚瑜怂什么呀，摸了摸妹妹的包包头：“你又走在了我的前面。”

“啊？”

“太子不太子的，倒是没有那么要紧。”楚瑜轻叹了一声，“本以为这会是一件挺难的事，但如今连女子科举的事都被你和风细雨地办成了，不过是再往前一步让女子继位而已，想来大臣们早已有了预计。”

楚湘笑了笑，倒是不否认她这么去推女子科举，本身就是存了先让大臣们吃下去“女儿能做官”的糖衣，接受把权力给女儿再给女儿招赘的发展路线，然后就再也无法出口反对皇帝也想把权力给女儿再给女儿招赘。

她只问：“此事不是已经有了定论么，哥哥还叹什么气呢？”——不会吧不会吧，小男子汉不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难道后悔了要掉头继续和我争太子了？

“我是叹，我还是没有你有决断。”楚瑜道，“你想去巡河道，我也想出远门呀，只是还是你先一步给阿娘说了此事，又走在了我的前面。”

他俩是不可能一起出门的，这应该是共识——还是那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徐影一共就这两个亲生孩子，且徐影即便还年轻，再找两个面首再生孩子，那孩子的法统也绝对没有楚瑜楚湘这么正。

因为楚英再埋汰，那也是打赢了各路诸侯的开国皇帝，徐影能做皇帝的法统来源于她是楚英的妻子，楚瑜楚湘能继承皇位的法统也来源于他们是楚英和徐影的孩子，那徐影要是另外生孩子另外培养，其性质是无限靠近赵姬和嫪毐生的另外几个孩子想继秦朝大位的。

#脑子里得进了多少水呀！

徐影虽然登基了，却没有如武则天一样把国号都改了，儿子们也改跟她姓，其实也是最大程度地缓和那些跟着楚英打天下的兵将的心情——武人最讲义气，徐影什么都不改，默认做大魏的第二代皇帝，那在武人们眼中不过是大哥死了，孩子们还小，所以大嫂站出来主持家业而已，情绪上最容易接受，也不会给国家带来太多的隐患。

当然，这也有坏处——那徐家就享受不到皇族的待遇了，吕后给诸吕封王，武皇给诸武封王，可徐延徐鸣啥也没捞到，徐影甚至没有封他俩做国公，还是楚英封的侯爷，也就是徐家情况特殊，不然这事儿也得掐一截儿的。

这些政治考虑，既是共识，楚湘也就没有提了，只笑：“那哥哥想去哪里？”

“大魏之外。”楚瑜叹息道，“往西边，走丝绸之路，往东边，坐宝船出海，去琉球，去东瀛，顺着海岸往南走，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去看看阿娘准备把庶弟庶妹们分封过去的那片土地。”

楚湘都有点呆了——我也就是想看看将来归我的这片土地是啥样，哥哥你这个格局还走在我前面了。

“那哥哥真得把太子位让给我了。”楚湘道，“太子带了足够多的人，在国内走走倒还罢了，出国……还是太危险了。并且哥哥，我不过是想在国内转转，阿娘还磨磨蹭蹭的不答应呢，你这个……”

你这个比我还危险！

“我知道啊。”楚瑜道，“所以我劝动了外祖母……好吧，不是我劝动的外祖母，是老人家自己都调侃我，说庶弟庶妹们能出去，那我也能出去，外面天宽地广，何必在大魏混一辈子，那出去自己造一个国家出来，那才是留名千古呢。”

楚湘笑：“论哥哥本心，想如此么？”

“不想。”楚瑜道，“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而已，自己封邦建国……还是罢了吧。”

没遇上祝青萝之前，没什么赛道可以选，所有人都在削尖了脑袋争政治权利，楚瑜自然也受了影响。

可如今，楚瑜都已经确定了，自己对皇位和政治真的没有那么热爱——

他现在搞一天的这个那个的小零件，看着金属在磁铁中运动，之后有电火花的闪烁，然后听着祝先生仿佛天方夜谭却能被验证当真如此的电磁学说，研究一整天都不会累。

但看到妹妹坐在书房里看奏章，琢磨人与人的关系，一句话要憋出好几种意思来，他甚至会替妹妹累。

而到了这样的地步，再回想曾经不愿意放下太子位的自己，真的就能生出一种“自己还是太没见识”的感慨，一旦看到了更迷人深邃的世界，所有人汲汲营营的科举仕途政治权利还有人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仿佛都不快乐了起来。

“我觉得现在的安排是最好的。”楚瑜轻声道，“但我还是没有你有决断——之前你都去北戎和亲了，我还连可以给阿娘上奏都没悟出来，而如今我已经想过很久的出国出海去走丝绸之路了，却还是你先说服的阿娘让你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