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看向徐影，许久，笑叹一声：“陛下说的，也有道理。”

怎么个意思？

其实这个故事在君王的视角来说，传奇有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堵死了姜映波在大魏的所有发展——

都说了我们师门不接受两位弟子同时在一个王朝做官，现在已经有了个文渊侯了，你还非把另一个也抬起来，这不是逼另一个人去死么？

将来，姜映波但凡有点什么头疼脑热，可都是皇帝一意孤行的结果了，甚至再卑劣一点，要是有个死士什么的刺杀姜映波，也都可以解释成“勿谓言之不预”了。

这对无双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徐影看无双就这么承认了，挑眉：“先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么？”

“没有。”无双很光棍地一摊手，动作甚至还和姜映波对无双摆烂时有几分神似，“臣觉得，陛下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个什么脾气你不可能不知道，倘若你会因此而疑我，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继续做这个官。

毕竟我确实想去修仙很久了。

徐影看无双这么淡定，哼了一声，也就放过了，正经道：“先生做事从来走一步看三步，却不知此番费心费力给朕解释先生师门的事，是想拿到什么呢？”

无双想了一下，试探道：“让陛下看在臣的份上，对姜师姐好一点？”

然后徐影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少来，你即便不来说这一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难道能逼姜映波去死？

无双失笑：“臣是想和陛下好好说说，姜师姐是如何打算的自己将来。”

“她果然不想去东瀛么？”徐影问。

无双点头，细细把姜映波所担心的事情给徐影说了，这种“我担心皇帝哪天漂洋过海来砍我”的话，也就是无双亲自来给徐影说，才能不至于冒犯天颜了。

徐影果然也听得很认真，最终是笑叹一口气：“按理说，朕如果不选择立刻便杀了这揣度君心的人，便该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最好再拿个什么东西和先生担保朕绝不会行如此卑劣之事，比如说抽把剑把桌角砍了，来上一句但凡有生之年朕对东瀛开战，有如此桌什么的。”

无双绝倒，笑道：“陛下能这么说，多半是不想给这个许诺了。”

徐影点点头，理直气壮：“对，凭什么朕要给呢？”

“可是陛下。”无双道，“东瀛总是有人要去的，您若不给，何人敢去？”

何况，以姜映波所说的东瀛情况的复杂法儿，不弄个真正手腕顶尖的人过去，怕是解决不了那万世一系，也搞不定那偏远小国奇怪的文化风俗。

徐影摇头：“非也。”

无双：？？？

“东瀛总是有人要去的前提。”徐影道，“是东瀛只是个普通的国家，和南诏和吐蕃一样。”

倘若东瀛不一样了，那自然对策也不一样了呀，这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么？

无双惊奇了：“陛下都不知道东瀛有银矿？”

“这我就要去质问我的老母亲了。”徐影笑叹一声，“这么要紧的事，为何不先与我说，倒先告诉了外人。”

这个嘛，就是老夫人虽然已经告诉过自己很多遍，我闺女已经是皇帝了，我闺女还不是历史上那些喜欢万邦来朝，就爱在我天朝上国里过日子的皇帝，但人的思维习惯就是在人生的前半截儿形成的，下意识之间，老夫人还是会把徐影当封建帝王。

纵观一下两千年封建史，帝王是没有对东瀛动过心思的，最多就是秦始皇派徐福去找仙丹，想都没想过把东瀛打下来。

倘若说秦时生产力水平不够不敢想跨海战争，大明生产力总是够了吧。

可是朱明一朝，难道不知道东瀛有银矿么？

大明最终灭亡，难道里面没有银荒的责任？

都这样了大明对倭寇最提气的做法都只是清剿已经登陆的倭寇，想都没想过漂洋过海去打东瀛。

甚至不说大明，大唐都没打过东瀛的主意，最能征善战如李世民都只想过高句丽！

所以，也就根本没想过女儿会对东瀛动心思，想的就会是很朴素的既然姜映波要往东瀛走，自己能想起来的东瀛可以利用的资源都给姜映波讲一讲喽。

但这个不重要，徐影埋怨了老夫人一声就罢了，关键还是姜映波如何安排：“姜先生既然不乐意去东瀛，可有什么心仪之地？北戎？”

“不错。”无双道，“师姐也傻，说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来给陛下禀告，臣觉得何必如此麻烦？陛下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好生给陛下讲清楚了，陛下焉能不许？”

“许倒是可以许。”徐影这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

本来北戎也实在安排不了人——徐影仔细盘点过楚英留下的庶子庶女们，即便有了无双调教，里头也没见着有楚湘这种水平的孩子，他们长大了，去什么吐蕃西域朝鲜女真，因为都不算什么大势力，尚且可以在中原的支持下发展发展。

北戎可是个庞然大物，就那帮小家伙，一个个都是要被那边彪悍的草原民族吃肉喝血的倒霉模样，一定要说谁去让徐影比较放心的话……楚湘。

楚瑜都不行，楚瑜的政治嗅觉太被动了，真就是别人都鸣金收兵了他都有本事不动如山，做个守成之君还凑合，想去干开拓的事儿，太难了。

楚湘偏偏派不得。

徐影沉吟道：“并非我不信任先生的师姐，只是那样的地方，绝不是用羊毛纺线织成衣衫便能让百姓服气的。”

要想做长在马背上的民族的王，一直以来的解法都是靠强大的武力，只要在狼群里打遍群狼无敌手，自然就是狼王。

姜映波很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但凡她能“知识的芬芳与温柔的力量我都拥有”，当年也不会受困于末帝的后宫了。

那么，还有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案，就是能养活北戎上上下下的百姓，让群狼为之心服，养活可不只是穿暖的问题，北戎草原一直最头疼的项目向来是吃饱来着。

无双直接一个摆烂：“她说她行，那就让她去喽，陛下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

徐影没话说了。

不过好在什么都还没有开始，战略层面上调整一个方向而已，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四五月份，在长安到梁州的水泥路建成通车之后没多久，姜映波也考了第二场县试，常规地拿了个第一之后，便混入了皇家前往西域的商队，贩羊毛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