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突然有点懂为什么自己的傻儿子这么喜欢这姑娘了。

这样晶莹剔透的丫头谁不喜欢呢？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拉回正题：“那么，你是更喜欢在我身边做女官呢，还是去书院见一见楚瑜说的那位先生再说？”

顾绮墨的第一反应是“原来陛下要和我谈这个，是让我自己选的意思？”

可徐影又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的，真完全随随心意选的话会死得很惨吧。

所以也只能保持了一个小姑娘的含蓄，又不肯就这么绝了去书院看看那位神奇的先生的指望，拧了片刻的小手绢，说：“陛下，臣女能去书院看看吗。”

——进可攻退可守，书院太好了就咬咬牙拒绝陛下去书院（虽然这个需要特别特别咬牙），不然去看过了书院却还是选择了陛下，一方面体现了她不是无脑舔陛下，书院看都不看就选择了皇权，另一方面也是适当拍了徐影的马屁，你看我明明喜欢算学多过于喜欢政治，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政治。

“好。”徐影倒是懒得琢磨小姑娘都是什么心思，痛快地答应了。

那么，问题来了。

小姑娘要去书院参观，谁带过去呢？

楚瑜呀！

楚瑜都快成只开了屏的凤凰了好吗！

对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徐影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对于疯狂想打听打听我哥到底会喜欢个什么样的姑娘呀的楚湘，徐影……只能回一句“你看了，也会喜欢的”。

楚湘简直更好奇了！

但徐影能咋样呢，儿子没出息的样子自己见着了就算了，再给闺女说嘴那……给儿子留点面子好吗，人家好歹还是哥哥，哪怕楚瑜是个弟弟也好说呀。

于是强行拐了个话题，和楚湘聊起科举要不要加考个算学的事情来。

楚湘兴趣缺缺：“加呗，朝堂上吵了那么多日，反对的官员虽多，一共也没提几个言之有物的理由，可见这件事除了他们不习惯之外，压根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严尚书他们这回的奏章难得的完善，连考法都写好了——前文提过的，以附加题的形式出现，文章该怎么排名还怎么排名，但附加个十道算学题，做对了没有奖励，做错了往后面掉排名。

甚至还考虑了大家都做不对的情况——恭喜你，这一科就没有状元榜眼探花一说了，排名从二甲第七名往后排，相当于给全天下公开处刑，哎哟你看这一科的进士们连个数学题都做不对嘿！

哦还有，明年就是科举年了，现在突然通知要考算学估计骂娘的人会很多，考虑到读书人们的心情，这次题目照出，但不影响排名，只是算学答卷和正常答卷一并公开，四年后下一次科举，附加题排名法正式生效。

如果，这一届状元郎的算学题一道都没写对……只要状元郎自己不觉得丢脸就行，嘻嘻。

你就说歹毒不歹毒吧！

徐影一想，也觉得确实没什么讨论的必要，还没楚瑜新找的意中人有趣：“行了，就这么着吧。”

这个政令下得，天下读书人唾骂。

官员们没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批评意见，民间的读书人……最多就是质问一下正经人谁把鸡和兔混一起养还不直接数数量而是数头和腿啊！

平时，这也就是牢骚，官方理你才有鬼。

但徐影毕竟是个与时俱进的帝王，她还真在朝堂上正面回复了这个问题——

某地县令需调查当地人口，假定当地一户只有三口和四口两种模式，三口之家与四口之家所缴赋税不同。

现已知户籍上一共有两千五百二十三户，七千八百九十一人，问三口之家几何，四口之家几何，一年赋税几何。

但这个说法很快就有了新的牢骚。

——县令知道这个干嘛，他喊手底下的小吏去挨家挨户的统计不就完了嘛！

但这个段位，上位者再正面给什么回复，就太掉价了，普通百姓都能怼两句那牢骚满腹的读书人。

——试问，如果大老爷只会吩咐下头的小吏，那还要你个大老爷干嘛呢？一个“关于转发”和“汇总上报”的机器是吗？

如果这个时候读书人还要狗叫个什么“读书清高，哪能天天和这种经济事务打交道”就更找骂了。

你要梅妻鹤子潇洒人间你去做隐士你别做官别考科举啊，陶渊明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日子你要过得你尽管去过，谁拦着你了，做一方父母官你还要清高，咋什么好事儿都给你占了呢！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各书店开始悄然有一本《基础算学》在售卖，署名的人是朱青。

众所周知，朱青是皇家书院的山长，陛下都喊她一声朱先生，她没有品级，但她在陛下那里的地位毋庸置疑。

不过这次，《基础算学》在读书人群体里流行开，倒和祝青萝受不受徐影宠幸关系不大。

主要还是因为《基础算学》比《九章算术》那些传统的算学书要简单——

首先，祝青萝在《基础算学》里写的是白话。

这要是放在常规的讲四书五经，讲科举文章的着作里，是要被读书人们批评水平不行的，连“雅言”都不会的人都好意思出书了！

但这是在讲算学，算学里有很多专有名词，写在白话里还算做点人事，写在文言里，即便是个有一定数学水平的人，没有个老师好好引导教育，谁读得明白《九章算术》里的“衰分”，“少广”，“商工”讲的什么东西啊，连把句断对都得费一番功夫好吗。

其次，传统的算学书很多是没有图的——《九章算术》原本有图，但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几经战乱，能把字剩那儿就很不容易了，数学没有图形辅助理解，读起来之痛苦，不必言说。

再次，祝青萝及其弟子还活着。

别小看这个活着——《九章算术》看不懂，是没办法把张苍叫起来问这是什么意思的，但祝青萝桃李满天下，她的学生们现在在全国较大城市都有分布啊。

你甭管他们现在是在修水泥路还是在维护河道，或者干脆是混得比较差，只能在某个客栈谋一份记账的工作，总之他们都会祝青萝那个体系的数学，摊开《算学基础》，每一道题都能给你讲明白。

就凭这一点，《算学基础》，大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