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无双声音很温和，“没关系的，至少就臣看来，允心里有鬼的富户上岛，反而比一个一个审过去，再一个个押到长安来要好得多。”

毕竟，我们这个时代还是鼓励生育的，人口不足啊。

人家富户好不容易各种从穷人身上薅羊毛养起来的人口，你拖到长安来，成年男子说砍就砍，但凡不是政治正确摆那儿，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浪费啊。

拖去海岛上，真有倭寇来袭，被杀了那是他的归宿，要是能拖一两个倭寇去死就得说一句血赚，这不比拖到长安来杀好多了。

“还有一个好处。”无双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陛下，案子审得再细致，也是没有办法保证能把所有和倭寇有联系的人都挖出来的。”

楚湘若是那种来俊臣一般的酷吏，但凡有一点可能都要把人弄死，肯定冤屈无数，但要是抬一抬手，也会有各显神通的人逃脱惩罚，从这个角度说，公平就只能是相对的，哪有看话本子那么简单的这个是好人那个是坏人。

但是，富户们自己踊跃报名去海岛，就是某种程度上的不打自招，甚至连他们的刑罚都安排好了——流放海岛怎么就不叫流放呢，为国戍边怎么就不叫贡献呢，陛下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把我们当个屁放了？

“陛下只要准了。”无双笑着给徐影续上一杯茶，“所有生怕被陛下抓住小辫子的富户，肯定跑得命都不要。”

当然，这会带走一些财产，但浮财有什么要紧，你对江南富户开刀，看上的是那些金银珠宝吗？

别傻了，田地和人口是最要紧的东西，每个朝代最终难以为继，都是因为空有田地却收不上税来，街上都是人口细算下来却没有几个人会正经纳税，本朝和前朝衔接得太平稳了，江南的格局都没怎么变，富户们有许多种办法隐匿人口逃避税务，长此以往本朝国祚长不了的。

徐影终于有一点开悟了：“先生的意思，倘若富户想出去，一是不能带奴仆，二是得把手中田地处理干净。”

“当然。”无双道，“否则，海上的人家拥有陆地上连片的土地，陆地上的百姓辛苦一年却有三五成的收成得给海上的人交租，岂非国将不国？”

徐影点点头，补了一句：“也好，相当于抄家，朕终于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无双都心累，分外想像从前一般怒敲徐影脑壳。

……算了算了，有最朴素正义观的主君确实比翻脸不认·毫无原则的政客好得多，保留这点赤子之心挺好的。

这个事情很快就上了朝会，果然不出无双所料，除了徐影就没什么人觉得有毛病，飞快同意之后，沿海富户都炸毛了，尤以江浙福建为最。

——倭寇大多数时候就在江浙福建沿海一带闹腾，山东两广都不常去，所以只有那两个地方的贫苦百姓过不下去了索性装倭寇，同样只有那两个地方的富户为了保全财产，管求他的先和倭寇打好关系再说。

现在心虚想跑的，可不就是江浙福建的富户嘛。

至于说不能带奴仆，也要处理干净田地……这当然很痛啊，可小命比田地重要多了，奴仆更是不值一提的事。

就是“处置”这个事情不知道朝廷是个什么章程，这种小事再问徐影就不合适了，问题很快就送到了楚湘案头让她定夺。

楚湘批得很快，奴仆就交给官府，官府按市场上人牙子卖人的均价给富户结算银子就行，田地也一样。

再后续的处理……奴仆就登记户籍，恢复自由身，同时和钱庄签个借款的契约，把卖身钱交给官府，后续就是钱庄和那奴仆之间借钱还钱的事了，当然也要考虑奴仆们找不到生计，那男的可以去当兵拿饷，或者现在整个江南都在修水泥路，干个力工收入总是丰厚的，女的可以去纺织厂干活，绝对保证三年内赚回卖身钱。

土地由官府登记造册之后卖出去，数量太多了可能百姓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一样的，找钱庄去，至于能从钱庄忽悠出多少钱来，那就不是官府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徐延那边，很快迎来了要么本身就是军人，素质强得一批的职业军户，要么脑满肠肥，肚子比怀胎十月的妇人都要大的富人。

徐延都无所谓的呀，该怎么训怎么训呗，军户就不担心了，属于是随便训训都能在水平线上，富户那更不可能心疼了，既然敢里通倭寇，自然知道倭寇有多残暴，如今他们自己要去直面倭寇，那可能不玩命学点保命的招数。

就是玩了两天命之后，觉得自己可以的富户退缩了，哭唧唧地给上司打了报告，自己退了，把家中年纪尚轻，身体也更好的年轻人都叫了过来，让上司玩命训，还疯狂PUA年轻人们为了家族在海岛上的将来好好努力。

这样的局面，就是徐延很乐意看到的了。

与此同时，海上，徐承志带的那一个船队又发现了一个小岛，岛上停靠得有船只，靠近了看，岛上有人，衣着头发都与中原迥异。

光线是相互的，徐承志能看到小岛，小岛上的人也很快看到了他们。

对峙？

谁和你对峙啊。

徐承志侧头看了他亲自提拔上来的副将——也就是那位任星纬一眼，任星纬会意，退了两步去吩咐士兵对其他船只打旗语。

后头的船只很快领会了领头的意思，在海上一字排开，然后徐承志所在船只上，炮口缓缓扭动，对准了那小岛上停靠的船只。

一炮轰出。

船只很快漏了水，飞快沉了下去，一炮接着一炮，很快所有船只都沉了下去，整片天地恢复平静之后，岛上的人开始叽里呱啦起来，徐承志听不懂，也不在乎懂与不懂，只侧头再问任星纬：“船上的粮食，还够多久？”

“两三个月总是有的。”任星纬回答，“倘若不够，我们离最近的码头也不远，派只快船过去让他们送也来得及。”

“那就先这么着吧。”徐承志淡淡道，“派个船只远远围着岛屿看一看，够不够大，像不像屯有很多粮食的样子，若是没有，无妨围它十天半个月，待岛上的人都没什么力气了，我们再打过去。”

不做不必要的强攻，人命很珍贵的。

任星纬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笑：“将军，这还是我们遇上的第一个有倭寇的岛屿，先前打倭寇，都是在岸上。”

“是啊。”徐承志挑眉，“如何？”

任星纬道：“妇孺我们自然是不杀的，但倘若可以，留些活口下来罢，尤其是那种上了年纪的老人。”

“你要怎样？”徐承志问。

任星纬这会儿倒多了一点点不好意思：“想亲自审一审，问问东瀛本土是个什么状况。”

我这不是还缺个金矿做聘礼嘛。

得落实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