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扯出来的散修实际上也是收钱办事的，他的目的就是从殷琇手上拿到东西以后就回来交差，遇到有学生也没关系那些学生压根连炼气期都上不去，何况是对付他。

结果他们还是低估了天工学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笃定这个散修可以把东西拿来。

“我只知道他们是千机阁的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个散修一看自己回到了自己地头上，立马就扭转了自己的证词，他的确是千机阁派来的，但是千机阁给他的报酬只有极小一部分，是他完成以后才会给剩下的大部分。

如果他现在就把千机阁捅出来，那他这个在万剑湖区出生的散修怕不是以后都不能回去了。

“你想清楚再说话。”宋胜年盯着这个散修，“如果不照实说，我们就直接把你带回去荆州交给万书同盟会处理，而不是放你回去万剑湖区。”

荆州人极其憎恨有人偷窃技术，尤其是先进的技术和知识，所以散修被抓回去受到的惩罚也不是这个散修可以承受的，一时间他前后夹击左右为难。

但这也给了千机阁一个信号，宋盛年似乎在以避免处罚为筹码逼他说实话好让千机阁付出一些代价换回这个人。

他可能还没被荆州发现。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没想到这一次偷东西会给自己引来那么大的火，他从修炼开始就没有离开过万剑湖区，自然是把千机阁当做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而不是其他的势力，他只能死命否定自己知道什么事情给自己拖时间。

“哼，我看你们除了他也没有其他的证人。”

“天工学院那么多学生看见，我们也抓到了潜伏在学院的另一个人。”宋胜年说。

“都是你们学院的人，没有其他人作证，你们的指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千机阁代表压根不松口。

李若火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发现了一个问题。

千机阁一直在强调自己就是不救人，给自己找了这种弱肉强食的理由作为背书，映月派和洛阳派从人理以及现实的另一面的角度去反驳实际上效果不好，因为他们都没有驳斥到弱肉强食这个道理，或者说这个道理本来就根植于肉体中，慕强性是本能，任何逻辑都可以建立在这种真理上作为背书。

最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怎么说服对手。

“洛阳派和映月派的大家都太宽容了，他们允许的声音太多，聆听的太多，理解的太多，会慢慢忘却自己的目的。”李若火想到这，立马抬手示意自己要发言。

“我明白了。”李若火终于开始说话了，“不救人是假的。嘴上说着让人族进化是假的，想要夺取成果是真的，不把弱于自己的人看作是一份子是真的。”

“如果你们觉得不救人是正确的，从一开始你们就不需要找那么多理由给自己找补，拖拖拉拉地合理化自己的冷漠，你直接明说自己就是不救人，甚至不参与会议，想必我们也不会再多费口舌。结果你们不停地说理由甚至不惜激怒我们，给我们机会反驳你们，为的就是给点希望让我们有劝说你们的欲望，然后到后面你们就变了，想要的是炎月机关术的名头，是把别人研究出来的成果归功于你们，所以你们才要用不救人来威胁我们。”李若火说完，看向了旁边被绑起来的散修。

“既然你们不认识这个人，那这个人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成果了，我们也不会还给你们交由你们来惩治，而是带回去荆州，把他大脑里的知识清空，变成一个傻子。”

李若火的话直接堵住了千机阁的人的话头，他们都被李若火说的话给唬住了，因为她直接把他们的小九九或者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阴暗面给戳出来了。

这个人看到了那个主发生器的图纸，只要用搜魂石或是其他能够读取记忆的东西，他们就可以从里面学习到聚集了天工学院学子和教师智慧的结晶，直接跳过步骤得到进化后的炎月机关术。

只要有这个东西，他们不在乎什么时候把炎月机关术的正统性拉回来自己这边，也不理会那些人是否知道炎月机关术和千机阁机关术之间的差别，以及二者诞生前后的时间差，他们坚信蠢人只会听一方的话，只要有人听信了，世界上出现两种声音，他们自信能够利用自己的强大把虚假变为现实。

他们的寿命比不能修炼的天工学子以及凡人要长太多了，光是熬死以后扭曲历史这种傻瓜方式也是他们能够做到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要用一个东西证明炎月机关术也出自千机阁之手。

“这个人怎么说都是万剑湖区的人，的确应该由我们来惩戒。就像荆州人在我们手上闹事了，我们也只会遣送回去让他们回原本的地方接受自己地区的惩罚。”千机阁的代表在和其他人交头接耳以后说道。

“那你们是不是应该给点报酬？”李若火说，“是我们找出来的，你们想要回来，最好别嘴上夸夸我们，给点实际的。”

第306章 直奔主题

“我们不阻止你们救人。”千机阁的代表以为他们想要的就是拯救他们不想拯救的人，对千机阁来说这简直就是上赶着送来的便宜，至于失去供奉那也是暂时的，有了这个知识他们不信自己拉不回名誉。他们不阻止，不代表他们不会煽动湖区里的人去阻止主发生器的落地。

“实际的东西。谁知道你们的口头协议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李若火再次强调，完全没有进对方的陷阱，还以牙还牙把对方说过的话当做利刃劈回去。

“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少得寸进尺！”这次轮到被李若火戳到肺管子的千机阁代表愤怒了。

李若火都无语了，也不知道这帮人学东西学哪去了，她终于知道段姐姐有时候发出叹息是为了什么了。“说起来你们的逻辑里还有一个漏洞。”李若火懒得掰扯，他们就是觉得映月派和洛阳派的人善良，所以才会用这种尚未落地的善事来当做可以抵消实际物体的代价，她想清楚这一点开口说，“当你们在为弱肉强食站台，你们就单纯地站在蛮荒大地上，这个时候你可以吃别人，那……”

“我也可以吃掉你。”李若火没有动作，只是在最后一个字落下以后上古太阴之力直接席卷在整个会议室，最年轻的分神中期天才拥有上古太阴之力，那完全就是突破了他们认知的天才。

他们这才意识到，李若火是扬州的第一天才，是九州大比金丹期第一名，是那位所向披靡在衮州大战四方成为传奇的白发散修段思纤的挚友。

李若火其实也没多想，她就是模仿着段思纤恐吓别人时候的姿态，她一瞬间展现的獠牙就已经让境界低的弟子们感受到从头到脚的恐怖，段思纤的恐吓是准备狩猎的猛兽的凝视，李若火无声的恐吓就像一把把冰冷的尖刀在对准所有敢小看自己的人。

苏扶风忍不住瞪大眼睛，她们的小师妹已经成长了这么多，不仅仅是境界变强了，她的思想也变得尖锐又锋利，如果说映月派是包罗万象，聆听凡尘的声音专注于思考和理解，那他们缺少的就是必要时候的不多加考虑的强硬。

李若火的成长就完全补全了这一点，成为映月派所向披靡的冰刀。

往日跟在段思纤身后的天真少女，在恩情这个美好的牵绊和隐形的枷锁中生长的少女，终究是有一天走出了段思纤的影子，成为令人畏惧的独立的强者，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想必这也是段思纤想看到的。

“说不过我们就开始动粗吗？真是粗鲁无礼。”那个千机阁代表话音刚落，千机阁的掌门无声地望向李若火，炼虚境的威压冲向了李若火，而就在这时映月派的掌门和洛阳派的掌门同时护住了李若火，三股力量纠缠了一瞬立马退后，李若火也把自己的太阴之力收回来。

“我只是觉得实际体验要比干说更有效果。那现在问题来了，请问按照你们的逻辑，我比你强，我能不能把你资源都掠夺来，或者说映月派比你们千机阁更强的时候，我们有没有权利干涉你们万剑湖区。”李若火把问题还回去。

千机阁的代表脸都黑了，可是按照他自己给的说法又在给自己下了个暗雷，现在被李若火一下挖出来还爆了。

李若火看着对方说:“我用这个人，和你们交换千机阁关于灵器方面的知识。”

“怎么可能?！那可是我们门派的核心。”

“核心换核心才是真正的不失礼数。”李若火说，“轮到你们共享知识，你们也没有共享，这个时候提祖师婆婆的话也不过是看在我们曾经都是火炬诗社的一份子才妄想让我们先松口。”

“你们不是信奉弱肉强食，你们是自我之下为兽，自我之上为人。”

王钰都激动得差点要鼓掌了。

千机阁的人都不敢说话了，他们这一派的天骄没一个赶得上李若火的高度，假以时日她就是这一代扬州修士中最快抵达炼虚境的强者。

“可以，你们救吧。”这个时候千机阁的掌门终于说话了，他看着李若火和映月派的掌门说，“我们原本还想着，念在都是三湖派一份子，你们要是认同我们的想法，我们就把那些必死之人的聚落位置告诉你们，就省得你们浪费资源和人力，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掌门，这……”

“他们上赶着求死，让他们去。”

映月派抓紧时间把协议送上去，三方确定协议内容的确没有任何埋雷的地方，这才按下三派的印章，协议亮了一瞬代表协议完成。

“这个人，我们用其他东西换。”

“很遗憾，这个人还要在荆州待上一阵。”追月掌门收到了苏扶风的回答，她作为掌门代为传递，省得被责备自己的小辈不懂礼数，“天工学院可是荆州的学府，不受我们控制，那些院长一气之下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了万书同盟会，在一个月后我们自然会给你们。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会帮你们周旋一下的。”

千机阁的人已经一副吃了苍蝇以后的憋屈模样，他们刚才太急功近利加上李若火几句话把他们激了回去，都来不及问这个人有没有被荆州发现。

宋盛年的话是真的，因为他还没到裁决的那天，结果未知还可以周旋，惩罚的轻重也是未知的，但问题是宋盛年说话只说一半。

那可比撒谎麻烦多了。

“至少他不会变成傻子的。”追月掌门笑起来，她的笑十分温柔，但笑意不达眼底。

“你没有变，和以前一样黑。”千机阁掌门起身一甩袖子，一众千机阁弟子离去。

“彼此彼此。”追月掌门优雅地起身，示意众弟子离开，“以前你不也阴了我一手。”

于是三方各怀心事离开了湖心岛。映月派的掌门和千机阁的掌门没有跟着上船而是同时说暂时有事，他们两个居然心有灵犀一样地留在了湖心岛。

于是追月掌门和千机阁的掌门同时回到了会议开始的地方。两个从不同的出入口进来，彼此对视。

“神墓里到底有什么，让你在百年前分裂火炬诗社?你这一手阴得我是一个猝不及防。”追月掌门问。

“你知道有一天发现知识是有尽头的，那种感受到底是什么样?”千机阁掌门说道。

“什么意思？”追月掌门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我以为人的知识无穷无尽，真理的探索是最为遥远的尽头，可是我在神墓看到了，我们的尽头。”千机阁掌门说，“没有人能逃离命定的死亡。”

“你看到未来?”

“不，我只是看清楚我们的世界了。”

千机阁掌门说着看向了追月术尊:“人族永远杀不了神，就算是段思纤，就算是大河五宗，就算是沈凤灵，也是一样的。”

“如果你看到了那些人必死，那段思纤呢，还有她身边的人呢？”追月术尊问。

“她的的确确是死了，但是她有能力再活过来，而那些没能力的一样会死，我已经在这百年遇到不止一次了，而是数十次，上百次，段思纤只有一个。无论我用什么办法，他们终究在命定的结局中死去。”千机阁掌门说，“我比你们强的一点，是看穿了这一切。如果你站在我的视野，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我不会。”追月掌门说，“正是因为我不会放弃，所以我才在映月派摇摇欲坠的时候死死拉着它，我才会在看着我的姐妹一个个在外历练经受波折甚至死亡的时候，我还是坚持让她们走遍九州而不是选择封闭自我。”

“你太幼稚了。”千机阁掌门说。

“是你太傲慢了。”追月术尊说。

两个人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