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善于远洋航行和打渔，但是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杀敌，龙女护着少年在刀枪剑戟下逃出生天，可是那些来自其他世界或是原本九州的强大神明拥有的力量让她这个龙族躲无可躲。

那些曾经在各个世界的主角手下干活或是与他们平等契约的龙族，都因为主人的落败而被圈养。龙女被关进去锁龙井，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少年为了把自己救回来对着自己的敌人跪下祈求，最后被斩去头颅，他的身躯被扔进去锁神谷当做养料，将已经融入他身躯里的功德渐渐抽离，直到肉体消散精神被留在锁神谷不得离开。

而她在战争结束后，看着自己的同胞和同为神兽的凤凰与妖狐因为主人战败而被其他神明剥削。

他们作为神兽，在诞生之初就已经被设定成浑身都是宝贝。

好似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只有一条路：成为强大的踏脚石，或是堆满素材的宝藏箱。

所以龙鳞被一片片剥下洗净成了鳞甲，龙角被切断成了上好的礼物互赠，龙血被不断抽出做成龙血饮，龙胆是上佳的灵药成分，龙脊是神剑的材料，龙肝是极品珍馐。

那洁白的盘子上摆着龙肝凤髓，神明早就放弃了食物摄入，但是他们享受的不过是将一个曾经强大无比的珍贵的活物因自己的强权而被解剖变成一个个可以入口的奢侈消耗品的过程。

龙族和凤族的哭喊和尖叫声被锁龙井掩埋，胜者的龙与凤也高高在上地审视他们，嘲笑他们。在死后，他们产生的怨恨被当做垃圾扔到了遥远的大海里，其中怨恨最深的是最初的龙神，那位龙女。

那位龙女亦是古老神明的一员，尽管龙由最早的古老神明创造，已经有神兽的美名，但是龙女和她后来的族人才是最早一批飞升成正式神兽的龙，等古老神明尽数被封印在锁神谷，他们也面临着同样的危机，最终龙女的肉身被消耗殆尽，她的精神落入曾经的南海龙潭。

她想在意识堕入恨意之前，看看自己海洋里的族人。

结果她的意识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冰冷和孤独。她的家变成了龙冢，她不断地下坠，看见苍白色的月光堪堪落到崖壁上，那崖壁上全是自己的族人，然而不是活着的，而是破碎的白骨。

他们的尸体支离破碎不知被分散到了九州的何处，亦或是早就成了腹中之物化为灵气。

最初的龙神们拥有绝大部分东西都无法击穿皮肉的防御，就连那些神明也是接近登顶的神有能力能将这些古老龙神的血肉取出来的。

但唯有一种东西不需要借助任何力量，不需要任何苦修，就能穿破龙族的心。

那就是痛苦。

“啊啊啊啊啊！！！”龙女发出了尖锐的咆哮声，她的怨恨混合着所有死去的龙族的恨意，变成了一个相当庞大的集合体，一条条龙的怨恨缠绕盘旋，最后扭曲成了一团看不清为何物的黑色浓烟，任何靠近这里的生灵都会被瞬间杀死。

但同样的神明感受到了南海的异动，他们的封印让龙冢成为了监牢，数百条龙的恨意在监牢中咆哮尖叫，本能对人族的爱渐渐化为了无边的恨意。

直到战争中登神长梯被斩断，凡人无法沟通神明，神明亦难以将自己的力量传递到人间控制这些下级世界，自此众神的战争归于平静，然而封印没有了神明控制，渐渐松动。

直到魔族来到了这里。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龙女的尖叫声击穿了空气，她的眼睛冒出了黑色的血泪，圣洁的外表开始被攀爬上来的黑色怨气与紫色的苦痛灵火缠绕，她整个身躯开始变得病态，少女的身躯开始衰老，她的白发开始灰败，身体开始被拉长了一样，整个外形变得干瘦修长，唯有那张脸还是完好的，就像一个老人戴着少女的假面一样。

原本插进去海里的鱼叉枪忽然飞向了空中，带着黑色的怨气，而一个有着非人身高的男人从海底下方显现，这个男性身穿简易的盔甲，脆弱无比的龙女被这个男性背着，龙女变得极长而且孱弱的长尾缠住了男人的腰部，尾巴尖融入到男人的右手上变成了龙骨做成的长剑，鱼叉枪被男人拿在左手。

渔网依旧挂在龙女身上，她的胸腔到腹部开始渐渐融入男人的后背，她的脑袋垂在男人的肩膀上，她背后生出了凤凰的双翼，那是怨气中夹杂着的凤凰力量在显现。

“杀了……人族……毁灭人族。”

“我不要再和人族，做朋友了……”龙女这句话带着哽咽的声音。

段思纤不等那个背负着龙女的男人虚影出手，直接拔出心中剑冲向了忽然出现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左手翻转带动长枪飞速旋转，挡住了段思纤的一击，与此同时龙女将双翼高高地展开，凤鸣声从她喉咙里嘶吼出来，凤凰的天火异象从黑云中坠落到海洋和沙地，男人高举起鱼叉，海浪从后方形成一堵极高的水墙，和刚才的水墙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死斗！”段思纤二话不说张开了自己的领域，这个领域里充满了断空的力量，直接将龙女和她思念出来的少年一起笼罩进去，“海浪就要拜托你们了！维持住防线！”

第311章 龙肝凤髓

土墙后的天骄们自然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段思纤都在拜托他们了，他们自然不敢松懈怠慢，立马将自己的灵气完全发动，土墙变成了一座座更高的堤坝，整个沙地的地形都暂时改变了，但是这也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不到，泗水节点的动作还在加快，更大的海啸随时连雄伟的堤坝都能翻过。

他们的身后就是荆州，他们不能退。

衮州的妖兽也在奋力抵抗带着怨气的巨浪，飞鸟在空中翻飞击穿浪花，却因为里面剧烈的痛苦而差点坠落在海中，结界能够抵挡住巨浪的波动，但是神龙的怨恨却可以顺着灵气流钻进去妖族的脑子里，他们的痛苦开始降临在海岸边奋战的妖族身上。

“他妈的！”雷泽凯目眦龟裂，他的眼白显露出血丝。施锐也直接变成了兽型，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雷泽凯狠狠地咬着自己嘴角，血液从他嘴角滑落。

痛苦，但是他能够坚持住，他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比目睹死亡更痛苦。

“奇兵！”雷泽凯的喊叫声带着撕裂的感觉，那些双蹄族因为脑子不好使在这一刻居然没有那么快感受到龙族的痛苦，他们意识还是很清晰的，这些原本孱弱的妖族立马发动奇兵身上的土元素核心，一个个重力场开始张开，将巨浪抵抗在中央大岛的结界之外。三位神兽维持的结界也在震颤摇晃。

扬州的李若火开始爆发出上古太阴之力，一朵朵雪花随着海风奔涌，不定狂水的控水能力极强，巨浪也被暂时分裂成几个部分，洛阳派的五行术稳定住巨浪，映月派的控制法术将巨浪分裂成更多的部分，最后碎裂开来。

李若火的太阴之力让海岸出现一堵堵高大的冰墙，但是冰灵气和水灵气存在互相转换的能力，比起土元素要更差一些。而被派过来海岸的千机阁弟子操控高大的土偶和木偶筑起高墙，抵抗第一波巨浪以后就直接粉碎了。

龙族的怨气也极度影响他们的精神力，一时间他们对灵气的操控力开始削弱。

如果龙女还在，那怨恨就会无穷无尽。而主控发生器还是没有及时运转起来，主发生器和次发生器的强大还不足以抵抗大海啸，只要大海啸冲击到人族的领地，那些魔族对修士的作战就会十分有利。

天平好像在往魔族的方向倾斜。

就在海岸附近的修士开始感受到了一丝绝望差点被怨气控制自己的情感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忽然感受到了一阵轻松。没有人知道为何怨气的流动开始变缓慢了甚至被阻挡了，但好在天平在较短的时间内回归到了平衡。

而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在段思纤身上。

她的死斗领域切断了龙女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作为怨气核心的龙女感受到自己的怨气在被眼前这个和自己同样有着一头白发的怪异女修吸收。

段思纤的一部分精神融合了分神以后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精神海里，她的精神海又一次来了很多客人，只是这一次这个客人十分庞大。

那是一条条龙缠绕交错的模样，每个龙头的眼睛都流着骇人的黑色眼泪，他们的怨气融入了段思纤的精神海里，翻涌出来的黑色巨浪一次次卷向段思纤。段思纤的在精神海里闪躲，作为精神海的主人这些浪潮比现实中的浪潮慢太多了。

而现实中段思纤则是迎着少年的鱼叉攻了上去，鱼叉的长度让段思纤很容易被逼退，她直接将长刀变成了镰刀，用镰刀宽且长的刀刃拍开了鱼叉头，紧接着一个转身接镰刀的横扫，切割空间的斩击攻向了少年。

少年背着自己的龙女往后撤，他高高举起的鱼叉瞄准段思纤投掷出去，黑色的巨浪追随着鱼叉的尾部形成螺旋状的水柱一路往前冲。段思纤的双翼亮起了银色的光辉，她的镰刀蓄满了空间的力量，往前一扫一道透明的断空挡住了鱼叉的攻击，但是少年没有停止而是跟在了投掷的鱼叉后面，在鱼叉被打飞以后一个侧滑来到段思纤的身侧抢攻，长剑指着段思纤的脖颈刺过去。

段思纤立马侧过头，脸颊被长剑划出一道血痕，前刺的动作还没结束的下一秒她就瞬移来到了少年的身后，段思纤的镰刀变成了双刀，直接左右一刀就将龙女背后的凤凰之翼斩断。

龙女发出痛苦的咆哮声，少年一个回马枪刺向背后的段思纤，段思纤忽然松开翅膀的力量让自己往下坠躲开了朝自己刚才位置攻击的鱼叉，她不断地往下俯冲，龙女也跟在段思纤身后追逐，段思纤在急速俯冲到海面之前立马调整身位擦着海面飞过，而龙女因为身体融合了少年变重了，直直地坠落进去海里。

段思纤立马将自己的身位拉高回去半空，她心里算着自己的结界还能够撑多久。

“我恨你们……我应该恨你们……我应该……”龙女被吸收了不少怨气以后从海里爬出来，嘴里的“我恨你”变成了“我应该”，少年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龙鳞，他的手也开始变成了龙爪的样子，已经渐渐地从人化为了接近龙的形态。

“我最爱的人啊，我亲爱的神啊……我的少年，我的爱人。请赐福于我，赐福于爱你们的兽吧。”龙女紧紧拥抱着自己幻想出来的爱人，她所爱的人已经被湮灭肉身与她永远分别，但她的爱跨越万年依旧没有消失，她深爱的少年又一次握紧了鱼叉，这一次鱼叉变得更长，由龙骨做成的长枪爆发出紫色和黑色的光辉。

段思纤眼神一凌，她感受到海面下方传来的力量，紧接着一条条带着浓郁恨意的龙从海面下方暴起，带着雷、风、水的力量从三个方向跃到高空，对悬浮在海面的段思纤一起俯冲攻过去。

只听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段思纤的双刀闪烁着两色辉光，空间斩的白光纵横交错将三条水龙斩断，黑色的怨恨开始被她吸收进去精神海里，她把自己的身体压低，以低身位躲开了少年针对她面门的长枪横扫，紧接着向上跳躲开了第二下对脚的横扫，她直接一脚踩在这根硕大的长枪上，足尖一点轻盈地向前跃动，双刀带起交错的刀光，直接对准少年的脖颈斩断。

但是龙女还在，她所爱的人的头颅被斩落也依旧长了出来，龙女的头变成了龙的头颅，她张开嘴对着段思纤喷出磅礴的雷灵气，一道将断空内完全照亮的雷光炮直接撞在了段思纤的身上。

但是段思纤有空间之力，也有强悍到无人能比的雷灵气抗性，段思纤趁着龙女还在喷吐雷光炮的时候，军旗化作长枪直接穿破龙女的头颅，她的怨气再次被段思纤不断地吸收。

但是龙女的头还是长出来了，如果少年还在，他一定会庇护自己所爱的龙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