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金红色的光点从混沌一片的空间中凭空出现，然后向着他的手心汇聚，汇聚成一个光团，这光团像是一团实质般，跟他记忆中那团诡异的光芒倒有几分相似。

不用刻意运功，丹田内的真炁如发疯一般冲向掌心劳宫穴，那团光芒与真炁相互感应，便剧烈的沸腾起来。

虽然看不清这光芒的本质，但杨斯年能感应到，这团光芒是由无数细小的颗粒组成，它们疯狂的抖动、震颤，在手心前的一定范围内内高速的游动，并在这个过程中放射出金红色的光来。

这团光芒一出现，周围那片混沌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排开，退到了十丈之外！甚至从喜神身上喷薄而出的巨大压力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那几乎要把他压榨成人干的神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光芒神奇无比，而他体内的真炁则像是这团光芒的指挥棒一般，让它们长它们就长，让它们短它们就短。

当然，只限于他不限制丹田加入真炁循环，然后从中流出的黑红色充满死气的真炁。绕过丹田运行的七曜真气，和利用七曜真诀临时塞进经脉的星力都完全没有这个效果。

所以这团光芒跟他的天生隐疾有关。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眼看着给自己的生命加了个倒计时的绝症，现在居然是自己的救命稻草，杨斯年的情绪很复杂。

他深深呼吸，平复心情，以那团光芒为剑，对着把柳阅微压在下面的尸堆轻轻一划！

连快刀切豆腐都算不上，他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便把尸堆最上方的几具尸体一刀两断。

被切割的尸体忽然变成了金红色，仿佛剧烈燃烧的煤块，然后迅速转向黑色，最后变成苍白的灰尘，被喜神身上的神威一冲，消失的一干二净！

连续毁掉几具尸体，他便看到了柳阅微，柳大侠如今面色青白，呼吸急促，身上的辉光都暗淡到几乎消失的地步。

她一直用异术保护自身，但在近距离接触喜神神威的情况下，她的异术也支持不了多久，眼看着就要力竭了。

一把将柳阅微从尸堆中拉出，杨斯年抬头再看，喜神被柳阅微破坏的身躯正在缓缓复原，有好几具尸体正爬向那个巨大的缺口，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们的动作极为缓慢。

但即便这样，那漆黑的空间也快要被新爬来的尸体完全遮盖了。

那蜘蛛形的光芒也快要补充圆满，原本消失的蜘蛛头如今也长出来大半，那光芒蜘蛛的动作也越来越快，编织丝线的节肢快到变成了幻影。

一旦它修补完毕，两人就要面对一个完整无缺的喜神。

杨斯年挥挥手，将扯住自己双腿的几具尸体化为灰烬，随即身形一闪，便到了那个缺口之前。

一具尸体从喜神肩头跳下，直扑头顶，杨斯年抬眼看去，那尸体肌肉虬结，白发白须，却是赵王村的老村长。

这早已死去的老人须发戟张，双目圆睁，张开手脚向着他直至扑来，那张狂热而狰狞的脸上，哪还有一丁点阅尽沧桑的老人的睿智和淡定？

杨斯年心中暗叹，手中三尺火焰上撩，村长的脸孔忽然左右错位！

随后极致的高温便传遍了这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原本在喜神的神力加持之下，无论如何毁灭都会重生的身躯散发出了金红色的光芒，但在一息之后便燃烧殆尽，变为漆黑的炭块，在未消散的高温之下，这炭块也迅速化为飞灰。

在村长所化的灰尘消散后，站在杨斯年与喜神之间的，便只剩下了最先扑过来掩盖伤口的那具尸体了。

它盈盈转身，哪怕死去已久，那不着寸缕的躯体仍旧闪烁着光泽，展示着生前的美好。

三娘子。

那位在路边开店卖酒，会熬制美味羊汤的普通乡下女子。

她是一个可爱孩子的娘亲，还有两位相互扶持的长辈要养。

杨斯年细细打量着她，眼中无悲无喜，在被喜神操控之后，她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都消失不见了，除了肤色变成蓝紫色之外，光洁的皮肤甚至比生前似乎都更有弹性。

甚至之前变化为尸兽时的狰狞恐怖也消散一空，居然有一种虔诚圣洁的味道。

她张开双臂挡在杨斯年的面前，圆睁的双眼染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小郎君，请不要伤害我主！”

“奴家的生命是我主所赐，我主降临世间，也只是为了扫荡世间不平之事。”

“你我本是兄弟姐妹，不如一同皈依我主，共……”

话语戛然而止，杨斯年手中的光芒越来越细长，越来越像他那把钧天剑。

此刻，它就刺在三娘子的胸口。

杨斯年轻轻叹道：“安息吧。”

那可怜的女子，先后失去两任丈夫，又被人劫走孩子，自己还惨遭凌辱而死，甚至死亡之后还要被自称神只的所谓无色界生灵操控，对杨斯年说出“休伤我主”之类的屁话。

真是完美印证了“身不由己”这个词。

只有像如今这样彻底化为灰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息吧。

目送三娘子化成的灰烬飘散，杨斯年的眼中忽然红光大盛，积蓄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金红色的光芒猛然向前，刺穿了那黑漆漆的空间，与那只蜘蛛重重打来的节肢相撞！

二者接触的那个点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异变，一点白光生出，随即掠过整个空间，漆黑的空间变成了一片纯白。

没有轰鸣，没有气浪，却有不同于这些物质层面的巨大冲击发生了。

杨斯年仿佛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嘶吼，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被大铁锤迎面砸了一下，便翻身往后倒了下去。

一身惨白光辉的柳阅微挣扎着跑了过来，一把搂过杨斯年，带着他从喜神的身上跳了下去。

回头看，喜神的头颅几乎已经复原，但是此时祂双手捧着头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然身躯一动不动，但是组成身躯的尸身却开始蠕动、挣扎、哀嚎，甚至有一些尸身会从神躯之上跌落，在布满线条和色块的地面上翻滚挣扎，然后被线条切割，或者淹没在混沌不明的色彩之中，不再出现。

成功了吗？

杨斯年与柳阅微都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已经无力再发动一次攻击了，如果这一次的攻击没有成功，两人便只能手拉手，安然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