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是在小书的哭泣中睁开眼的，这副场景，已经在短短几天里出现了很多次。

都有点烦了。

他为了让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像是被人强迫的样子，所以昨天晚上没少对自己下狠手。

上上下下的掐的那叫一个青紫，嘴巴是刻意撞出来的，眼睛是因为撞得太疼哭的。

玉环当时一边嘲笑他，一边忙活着给林霁和鹿渊两个人制造梦境。

“你这样来的太慢，倒不如放着叫我来打你一顿。”玉环说的很真切。

但是林白可没有受虐的爱好。

他摇摇头：“感谢您的帮助，但很不需要。”

后来林白自己把自己撞哭了之后，玉环还很是稀奇。

“我记得你之前还吹碰过，自己在深渊中日日面对雷劫，怎么现在连这样的疼痛都忍受不了。”

林白两眼泪光心看着他，支吾着说不清楚话，但身残志坚道：“我是不怕被劈，但我没说我自己不怕疼啊！”

玉环这才发现被他摆了一道，可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不能说真的和这人闹翻脸，于是不顾林白的拒绝，很是热情的给他身上制造了青紫色痕迹。

说真的，比林白弄出来的像的多。

“还有一处！”玉环很是兴奋，甚至是有些猥琐。

林白忍无可忍道：“够了！别以为我是个没脾气的，小心我消极态度，不帮你找回丢失的魂魄了！”

玉环：“……哼。”

他倒是要看看林白要怎么圆过去。

现在正是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玉环双手抱臂，在他的丹田内观看着林白的表演。

小书正轻手轻脚的给他收拾身上的伤口，一边上药，一边抹眼泪。

“怎么就……就这样了，明明很快就能离开了，实在是、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他在林白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两个人之间相依为命，早就是超越了亲情的存在。

小书身份低微，却仍旧拼命在北厉之中护住林白。却不曾想，在这样即将重归人生正途的时候，遭遇了这样的暴事。

小书正哭着，没发现林白已经醒了。

等到那只颤抖的手擦上了他的脸时，小书才猛然发觉。

“你怎么样，疼吗？”小书说着哭的更伤心了，“一定很疼，很疼吧，公子，你、你……”

他“你”了半天，林白深感到他的关心。

他露出了一个苍白却灿烂的笑容，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一般，对小书说：“我拿到了。”

小书泪眼朦胧：“什么？”

林白笑得很甜，他指了指被鹿渊摆放在四方桌上的头骨。

“他给我了。”

小书顿生一股恶气：“就为了这个？林白，你脑子坏了不成！把自己的清白，不顾自己的身体……你、你、你难道忘记了，马上就是和谈的日子，你这副样子要是被南越的人看到，他们会怎么看你！”

这一番话字字属实。

有人会同情一个在北厉的质子。

但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在敌国买肉的婊子。

林白不懂，他只是用这用不改变的惶恐模样看着小书。

他纯真可怜的模样，叫小书头疼欲裂。

沉默半晌，他要动手给林白处理身后的伤口，可林白却猛然的挣扎起来。

林白陡然做了起来，一张脸苍白的可怕。他看着小书，终于在疼痛中，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小、小书……”

万宝掀开了帐篷，丝毫没有顾虑林白颜面的意思。

一进来就看见了主仆两人泪眼向往的模样，阴鸷的眉眼全是讽刺的笑。

“做了爬床的事儿，今儿才想起脸面来，叫咱家说啊，倒不如一头撞死干净。”

小书愤怒的转过头，他想要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

这分明是强迫！

可在看见万宝的脸时，小书的胆量却掩熄了下来。

他怯弱的像是他的主子，仿佛那日在冰面上顶撞万宝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白有点好奇，这位小书……

万宝除了自己主子，可不害怕什么人。

他一摆手中的拂尘，像是很嫌弃一样。

“贵客前来，总不能叫人家等着，小公子还是快快动身，切莫要在这样自爱自怜，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倒显得我们王爷禽兽。”

他说完就走，仿佛是在这里多待一下都能脏污了他一般。

小书气的牙痒痒，深痛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好好的安慰一下林白，现在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一直这样耽搁。

一回头却陷入了林白的浅笑中。

小书听见林白一字一句的，很慢却坚定的跟他说：“我不后悔。”

“我想回家的时候，能够把他也带回家。”

“他”，是那个骷髅头。

小书觉得林白变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故国人来临，他的胆量变大了。

小书底下眉眼，恭恭敬敬的给林白穿戴起来。

＊＊＊

林霁点齐了谈判官六人，另点骑兵五十骑。

浩浩荡荡的，往天宝河边的城池驶进。

北厉的营地中，也是同样数量的一批人往城池中去。

天宝河边城池的城主已经单独辟出偌大的两家客栈。

另有一家小一点，却聚齐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客栈单独背着，用来给两国商谈。

这一切操作可谓是尽心的不行，生怕两边的祖宗有什么不高兴，一旦闹起来，死了谁他都倒霉。

季云承和林霁先一步到达客栈修整，他两人坐在二楼的窗边品茶。

天宝河不愧是三国交汇地带，什么商品都有。

“这茶不错。”这话从季云承这个莽夫口中说出来，可信度一般。

但见到林霁略点头的模样，这才能确定东西的好坏。

“商谈定在明天，往后数三天的时间，取回我们的故土，然后带着你的弟弟，我们就能回家去了。”

林霁没说话，心中暗道：“说得轻巧。”

季云承被人冷落了也不觉得闹，反而是嘚啵嘚啵的继续说了起来。

但林霁一句话也没在听。

终于，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说道：“来了。”

季云承侧目转身，看向窗外，来的是北厉的人。

通体玄黑色的轻甲，整齐排列的前进着。林霁的眼睛思思盯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鹿渊，仇恨，促使他握紧了桌角。

险些要从桌子上摆下一块来。

紧跟在鹿渊身后的，是一辆不大的马车，车窗门口关上，只是落了帘子。

林霁看着那顶小车，一下回忆起昨晚的梦来。

大约是上天都听见他的内心，一阵吹开了帘子，叫林霁不偏不倚的，看见了里面苍白清瘦的少年。

林霁心中陡然一沉，酸酸麻麻的感觉，竟叫他鼻腔生疼，险些流出泪来。

车上的林白似乎是感受到了亲人的目光，他挡开小书要关上窗户的手，直愣愣的看向外面的楼上。

却什么也没看见。

林白失落的放下了车窗，连小书的关心都不理，独自沉浸在悲伤当中。

楼上林霁没有错过林白的任何一个表情，也没有看林白脸上的狼狈模样。

同样看在眼里的，还有季云承。

“林霁，那是……”季云承收起了自己的顽劣性格，冷着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