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承在自己的屋子里坐着，他和林霁的房间相邻，虽然客栈设施很是不错，但到底是能听见一点动静。

而今日，隔壁静悄悄的。

林霁定然是在跟隔壁的，林白的房间中。

一想起林白，季云承就是一阵头疼。这少年人在北历的这些年定然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这些事情稍有散出，就会成为激化两国之间矛盾的关键。

可是，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之后，林白还能在南越好好的活着吗？

他身份贵重，遭受这样的屈辱于南越人而言定然是要报仇才对，可季云承心里也清楚，南越与北历之间的战争，不过是险胜。

鹿渊为了他兄长登基，根本就没有上前线。

季云承自然是没有和他对上过。

两国之间现在是打不起来，但日后定有一战。

可眼前重要的却是南越国内的争端……皇后诞下太子，母家可是林相。此等家势，皇帝其实早就忌惮。

季云承的母亲在在此次战役之后被抬上了贵妃的位置，母家又是从军的。

皇帝是摆明了想看两个儿子打擂台。

季云承一点都不害怕这样的权势争端，可要是北历也像是他们一样，挑准了争端起来的日子出兵要怎么办？

那时候的南越能像此时的北历一样，守住自己原本的国线吗？

他心事重重，难见笑颜，和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相差甚多。

一声瓷瓶碎裂的声音将季云承从沉思中唤醒，他骤然起身，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那是林白的房间。

屋内亮着烛火，季云承稍作迟疑，便展开笑脸走了过去……

***

林霁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书，他刚才问出去的问题是那样的可笑。

究竟是谁，他林霁自己当然是清清楚楚的，可偏偏要装作是不知道的样子，在这个时候发难询问。

不管这个奴才说不说，他林霁的猜测都要从这个奴才的口中得知。

小书跪在地上，将头埋了起来，做出了最卑微的姿势。

“小公子在平南王的王府中居住过几年，此次前来，途中也是在……平南王的车驾上……”

小书的声音越说越小，这样大的事情，几乎是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是烂命一条，小书自己都不在乎，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人，在什么地方讨生活就要跟着那里的主子走。

他主子叫他做什么，小书就要做什么。

这是忠心，也是毋庸置疑的事。

小书跪的更低了，几乎是趴在地上。

林霁在听见他说话后眼前一黑，他猛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快速踱步，心里的怒火根本压制不下来，他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提着自己的重刀冲到北历的客栈里，将鹿渊的头颅砍下来，送给林白。

“林白的癔症是怎么回事。”

林霁顿住脚步，他侧目看向小书的时候，那双如林白一般透彻清俊的眼眸中渗出了血丝。

“是……痰迷所致。小公子有喘疾，前日，使团在天宝河畔宴饮，小公子为求一物，向平南王献舞。”

随着小书的声音，林霁一下就想起了那天用季云承的千里眼看见的情景。

原来，那个身量瘦削的少年，居然是……林白？

想清楚的那一刻林霁的呼吸都停止了。

他知道凭借北历人的性格，林白在这里的多年生活定然是苦不堪言。

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居然敢这样放任平南王磋磨质子。

忽而想起弟弟还不及弱冠，这般少年却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折磨人的日子。

林霁抓起手边的水杯，砰的一声摔到地上。

床上的林白被他的动静惊醒，惶然的睁大了双眼，他怀里还抱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甚至稍微清醒一点，林白就发现自己不在原本熟悉的地方。

他猝然起身，拢这被子就往床里面缩。

“小书小书……”

林白小声的念叨着。

林霁听见他的声音，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大跨步向前坐在了林白的床边。

“是我，林霁，不记得了吗？”

林白连头都不敢抬，哪里又能听声音就知道林霁是谁。

他离开家的时候才不过是六七岁的稚童，现在终于有亲人到了面前，却因为神志不清认不出来。

林霁心中难受的很。

却也没有忘记要去找个随着使团一同进成的军医过来。

林霁还没起身，房门就被敲响。

“林霁是我。”季云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带着军医过来给林白看看身体。”

林霁稳定好自己的心情。

这一路上的杀伐，他和季云承之间也能算得上是以命相交。

可到底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他日……恐怕还是会落得个你死我活的境界。

林霁对地上的小书道：“开门。”

小书连忙听从吩咐。

等到季云承带着军医进门之后，他还是跪了回去。

季云承一进来就看见林霁坐在床边，他眼中满是疲惫，即使是之前战事吃紧的时候，林霁也没有这样过。

可见林白这个弟弟对于他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季云承敛下眼中的情绪：“去，给小公子好好看看。”

他这么说着，自己转身将房门反锁上。

林白所遭遇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

今日，这样的带着林白回来，可定是惹人耳目，不过好在听林霁说，他这个弟弟本就是体弱多病。

用这个借口也能圆润过去。

林白头发披散着缩在床里面，他刚才喊了好几声小书，可是都没有人搭理他。

于是，深感自己受到忽视的林白借着被子遮掩露出了一丝坏笑。

这屋子里的季云承和林霁倒是好笑。

两个人分明不是一个阵营，却因为所谓的“君子风范”好生相处着。

林白没有忘记玉环后来和他说的，能给气运之子提供的最好的“死法”。

大富大贵与平安喜乐都给了面前的两人，他只有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还是名声尽毁的那种。

凭什么？

林白透过披散的发丝，直勾勾的盯着季云承看。

“可真是天之骄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