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你好大的胆子！”

季云承俊朗的面孔扭曲着，他阴惨惨的样子像极了讨债的饿鬼。

林白煞白着小脸，却还是站的笔直。只是他眼神中的茫然是掩藏不起来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季云承刚才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季云承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什么癔症？

忘记了什么？

他在北历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会让季云承这么的想要他……去死？

林霁戾气满身，他的情绪还是第一次这样外露。什么地位高低在此时此刻都被文人的基本血性重翻，他的手握上了腰间的匕首。

却被林白从背后死死抱住。

“哥哥。”林白带着哭腔喊道：“我好累，我想回去休息了，哥哥带我回去好不好。”

在这样的时候，最为清醒的人居然是林白。

他明明是在林霁的背后，却像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想要竭尽全力的将自己的身体藏起来，只要是不被别人看见，就不会有人伤害他了。

林霁的眼神没有从季云承的身上移开时，却转过身结结实实的护住了林白。

***

“哥哥。”林白心神不宁，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哥哥，六皇子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夜幕降临的时候，林白敲响了兄长的房门，他必须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必须要知道季云承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书呢？哥哥可以让我见见小书吗？”

林霁的纠结和为难全都写在脸上，林白这样一个善解人意，不愿意让给人为难的小孩，自然是想要找到别的能让自己知道，却不为难哥哥的办法的。

小书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只要能和小书见面，只要能和他见面，就能够知道那些被自己忘记的东西到底都是些什么。

林霁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握住弟弟的手，将自己的温暖传给他。

“六殿下性格如此，他不过是酒品不好，说了些胡话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白颤抖着，他看着兄长的眼神是那样的可怜。

“可是……可是殿下说我应该死在北历、我、我、我不应该回来吗？”

他头上还不伦不类的戴着那根发簪，随着身体的颤抖，也在颤颤巍巍的表达着主人的情绪。

“哥哥，我到底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啊……”

林白祈求着，希望能够从亲人的口中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十一年的时间里，林白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够回到自己的家里，他想要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吃糕点，想要和父亲在一起看书，想要和自己的兄长，想要和亲人一直在一起。

经年列月的等待中，回家，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执念。

苦尽甘来之后，却有人在他的面前说：“你应该死在那里才对。”

林白被这种恶意击倒，他那本来就不慎坚固的情绪顿时决堤。

“告诉我吧好不好。”林白哭了出来，泪水打湿了眼睫毛，湿漉漉的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快要说不出来话了。

林霁只是心疼。

今天，季云承的那一番话如惊雷一般唤醒了他，林白是不能……

“不。”林霁捧起弟弟的脸，低头和他对视。

“我们林白是要好好活着回去的，母亲还在等着你回家，父亲也是，还记得小时候，你一直想要在一个秋千的吗？父亲亲手给你做了一个，很漂亮，在等着林白回去试一试呢。”

林白哭着哭着，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

他向林霁求证：“真的吗？”

真的有在等着我吗？

我真的。

可以回家吗？

林霁说：“真的。”

***

竭力之后的睡眠总是格外的好，林白睡醒的时候，睁开眼睛都有些困难。

昨日休整，今日也是到了启程的时候。晨起的时候林白就觉得胸口发闷，但是一开门看见了霍凡之后，他想要和哥哥说一声的念头也被抛至脑后。

“霍将军。”

林白有些害怕他，这张脸他之前见到过。

寒冷的一如那天被万宝丢进冰窟是后一样，动弹不了，喊不出来，没有人前来帮助。

霍凡没有林霁的俊美也没有季云承之前的温和开朗。

他似乎更像是一把兵器，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

“殿下和将军正在商讨，现如今已经到了城外，随时准备开拔，小公子还是快一点吧。”

不容林白回答，他就稀里糊涂的被带上了马上。

他被颠得七荤八素，到了城外的时候几乎是要背过气去。

霍凡没有把他带到林霁的面前，而是带到了季云承的身边。

“还记得你的那个小奴才吗？”

林白头脑混帐，胸口憋闷的生疼，他想要大口大口的喘气，也想要将堵塞气管的东西咳嗽出来。

可这些都要在有力气的基础上才可以。

现在的林白显然是没有。

他嘴唇的颜色首先变得发乌，只是还不太明显。

季云承问他的话，也让林白摸不着头脑。

“小书在哪里？”

但是他能知道季云承的话里好像有着不好的意思。

此时的季云承和林白之前认识的季云承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他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林白的天真。

“他一个北历来的奸细，你说他应该在哪里？”

奸细！？

这句话实在是过于恐怖。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林白一瞬间仿佛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为什么这么说，小书他……他是奸细？”

林霁之前和他的话全都在此时被回想了起来。

林白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在说话的人是季云承。

他没有不去相信的权力。

“殿下，我的、兄长呢？”

林白的面色素白，他痴痴地问道。

季云承在欣赏他的崩溃，甚至是有些品味。

“林将军自然是有自己的事情，小公子也不要太粘人要好。”

季云承走到他的身边，带着他上了马车。

车内的一切都是之前的模样，只是少了那件厚重的皮裘。

“小公子好好的待着别动，该见到林霁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就是不说他人在哪里。

林白咬牙，他现在成了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