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和季云承一起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

河水已经被完全冻住，季云承跃跃欲试的想要下去溜达，被林白吓得发白的脸色挡了回来。

“我不下去了。”季云承哄人的功夫没有多少，但是好在，他认错的时候一向是真心的。

诚如林白这样的人，自然是一下就心软了起来。

“会掉下去的。”林白忧心忡忡，“水很冷，掉下去就没有力气了。”

季云承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想起来之前小书说过的，林白被太监推下冰窟的事情。

他完全不敢想象，林白这样孱弱的人，在北历那个冰天雪地里掉进冰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害怕是不是。”

林白摇头：“不怕，就是冷。”

季云承想问他是不是害怕水，林白说害怕你掉到水里冷。

话没有说全，可是季云承就是听懂了林白话里的意思。

季云承想要林白开心一些，他想了想，决定说些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当年小的时候，我其实是见过你的，在宫宴上。不过那个时候你一直待在长公主的身边，害怕人，都不下来的。”

林白对于自己幼年时候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不清，现在听见季云承提起，一下就来了兴趣。

他支着耳朵听的可爱模样一下就戳中了季云承那形如虚设的防线，偏偏他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有一次，我和太子打赌，谁能把你哥骗出来一起玩雪，谁就能赢。你哥是个只认准了太子的，他根本就不搭理我。”季云承说起来的时候，还故意气哼哼的。

林白看着他觉得有趣，脸上笑盈盈的。

这些天身体总算是好了些，可到底是养不起来肉的，不过他面色银润，雪白的，怕是比闺阁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还要更胜一筹。

季云承只是瞟了一眼，就觉得眼热。

连忙把视线放到了冰面上，好像是这样就能给他滚烫的脸颊降温一般。

“这东西太子刚开始说的时候我就应该是想到的，偏生那个时候脑子不好使，傻乎乎的，还以为能把你哥叫出来，结果我去了，人没叫出来不算，还被你哥骗着喝了不少酒。”

“我那个时候小，不懂事，喝的晕乎乎出来，还觉得高兴。自以为是神兵下凡，举着外头的长明灯跑，见人就说‘我乃上神！速速闪开。’”

季云承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窘样。

“第二天，宫里面的宫女儿太监见了我都憋笑，太子也是蔫坏的，带着你哥一起在皇子所给其他人回忆我头天晚上撒酒疯的事情，叫我一个月都被人笑。”

林白笑得合不拢嘴，只是他这人天生就是羞涩的，现在笑得开怀，却也是用袖子捂着嘴笑。

眉眼弯弯，中间的那点小红痣更是给他添了些好气色。

季云承一看就知道，自己这顿糗事没白说。

人高兴了就成。

霍凡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来，还吓了林白一跳。

季云承冷着脸看着他，到底是跟着霍凡走了。

“送你回去。”

林白一直在车上待着，鲜少时间下来晃悠，听他们两个说要商谈什么事情，怕是能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我想逛逛。”

季云承心里担忧，并不想要叫他一个人，又因为原先伺候林白的小书不在这里，一时间有些为难。

幸而有个士兵过来河边取水，见到这边的一群大神，不卑不亢的行礼。

季云承干脆的叫那人过来，见林白脸上没有什么畏惧瑟缩的神色，干脆叫他陪着林白在附近走走。

“别走太远，也别待在河边。”

林白乖巧点头，目送着季云承和霍凡离开。

他转头看着士兵和善的笑笑。

那个浓眉大眼的士兵也笑得开朗中带着些羞赫。

“还吃糖吗？”

***

霍凡站在季云承的身侧，将一张写满字的纸拿了出来。

“这是军医递上来的东西，说是从那个叫做小书的奴才嘴里套出来的话。”

季云承扫眼一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林白之前在北历王宫里的生活。关于林白和鹿渊之间的关系简单盖过，详细的讲述了林白在北历整整十一年的压抑生活。

乍一看过去，过的好像还可以。

可在一看，却是被迫用身体换取活下去的东西。

偏生林白这个当事人傻乎乎的不知道一切，全然不知的被其他人欺负，好像是落了水的猫仔，谁看见都能嫌弃一番。

积年累月的生活叫他养成了现如今的性子。

季云承把东西折了起来，收好。

“上次的刺客，还没有查清楚是谁派遣来的吗？”

霍凡单膝下跪：“属下无能，那些贼人身上里外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季云承也没办法：“起来吧。”

一般私人圈养的这些杀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共同点。这样的人在主人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一把刀，所以会在自己的刀上留下那么一些印记。

“传信回去，叫舅舅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喜欢养这些被火烧过的人。”

这样的残缺，就是他们最大的特征。

季云承的外祖家也是世袭的武将，在南越的威望不低。只是近年来，太子本人更加崇尚文人，一来二去的，倒是叫武将家的地位落了下乘。

只是又有谁会服气。

季云承不由得感叹自己的父皇，别人嘲笑他是个只会守成的皇帝，却不想这样的控制林相和武将的关系，也算得上是大智若愚。

“还有一事。”季云承忽然想了起来，“本殿下想着，你之后先跟在林霁的身边吧，他旁边是林柯，都是林家的人，林白在哪里……我不放心。”

霍凡正要说话，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骚动。

听起来像是士兵们之间在起哄而已，可季云承却眼皮直跳，转身快步走了起来。

“哈哈哈好小子，说去就去，可是个大胆子的。”

“就是就是，你没听成二和刘大（之前被霍凡打了军棍的人）说的，哈哈哈都是卖的，卖给谁不是。”

“过了吧，到底是林家的。”

“林家的怎么了，就是更贵的，伺候的了北历的人，没道理伺候不了我们！”

破空声骤然响起，系在季云承腰间的马鞭狠狠的抽了出去，直接打的最后说话的那个人翻了个跟头，一脑袋撞在了冻得冰冷的石头上，顿时就头破血流。

“艹……谁啊，不想活的东西，连你大爷也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