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头脑昏昏的，有点懵。

“林？”林白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就像是破障的白光，“幺娘，不是刚下葬的许家太爷的妻子吗？”

李有富听见林白的声音，忙不迭地回应：“对对对，就是那老东西的妻子，年轻的时候长相水灵，是聆乐坊里出了名的姑娘，一手的乐器玩的漂亮，最擅长的是琴，她又有个好友，叫花娘，弹了一手的好琵琶。”

李有富终于站的累了，她捧着自己的肚子往后推着，终于到了椅子边，砰的一下坐了下去。

木制的椅子发出了叫人牙酸的声响。

他显然是知道很多的事情，可林白却不想要听。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是他的内心在恐惧着想起什么一样。

林白反过来攥紧了吴瑕玉的手，下意识的向他寻求帮助。

周昀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举动，眼神示意吴瑕玉不要擅作主张，但是，吴瑕玉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师兄的眼神。

抬手揽住林白的肩膀，带着他就往外走。

“李老爷说的那些事情和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没有干系，也劝您今天晚上莫要点火，安生休息才是。”

李有富是阴惨惨的，吴瑕玉却也是阴瘆瘆的。

两个人在一起对视着，一时间分不清谁是鬼来。

周昀咳嗽了一声，弄出来一些声响。

“昨儿在外面淋了不少的雨水，一晚上也没好好睡个觉，今天就先回去了，日后若是府上有事，请来太守陈府上递个口信。”

这次，终于是走了。

林白感觉自己的身后似乎是有人在呼唤他，回头看去，见到一女子飘飘然的立在园中，见林白的眼神，神色顿时期期艾艾起来。

好像是……感情颇深的模样。

***

周昀没有发脾气，却也是对着吴瑕玉好一通说教。

“说好了是带着林白去见见场面，但也说好了不要打草惊蛇，你刚才多于和那老爷子说一句干什么。”

林白的心思也都在李有富说的话上。

他坐在窗户边往外看，院子里的玉兰花淋了雨水，即使是没有光照，也白的惊人。

“他们家的因果不是我们这些个外人能够介入了，林白你已经带在身边，不要乱闹。”

被提了名字，林白好奇的回头看向那两个正在说话的师兄弟。

“怎么了？”

林白很好奇，带着我？是什么意思。

吴瑕玉剜了周昀一眼。

“我把林白带在我的身边，没有所图，我只想要他离开那个地方而已。”

周昀愕然，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可一看见林白懵懵全然不知的神色，又将一切都咽了回去。

罢了，既然是已经忘记了的事情，那也不用强行想起来。

徒增痛苦而已。

林白走到两人的身前，坐了下来。

他看着这师兄弟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和身上越来越像的气运。

好奇的问道：“是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吗？”

吴瑕玉摇头：“等到了你想要知道的时候，我们就会要你知道。”

林白似是而非的点点头，不说话了。

倒是叫周昀急了起来：“你现在就不想要知道吗？”

吴瑕玉又瞪了他一眼，好似是想要将他师兄按在桌子上好好揍一顿才是。

“嗯……”

林白思索的声音让吴瑕玉收回了对周昀的注意力，他看着林白，在等待林白的选择。

却又有些……不想要听见林白的选择。

因为在吴瑕玉的眼中，此时的林白就是林白，他不是任何一个人，不用和任何一个人车扯上什么欠不欠的关系。

他孑然一身。

他自由自在。

“我想知道，半尘之前为什么要抓住我。”林白鼓了鼓脸，学着周昀生气时候叫吴瑕玉的称呼叫他，“我被你抓了三次，当然……有一次没有抓到我。”

周昀笑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像是在等着看吴瑕玉的笑话一样。

吴瑕玉哼了一声：“抓你就抓你，还要什么理由？”

林白一点也不慌，说话的速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慢吞吞的，但是胆子明显是大了不少。

“抓人抓鬼都要理由，你得告诉我才行。”

吴瑕玉被他那双眼看的没辙，心里也清楚，这家伙是找到了能拿捏自己心思的方法了。

“那得让我来好好的想想才行……”

吴瑕玉故意卖关子，见到林白仍旧是一脸认真的模样，到底是说出口了：“我一见到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上辈子认识一般。”

“看你一个鬼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心中由觉得落寞，不想叫你一人在那样的宅院里待着，想要叫你和我一起走。”

这事说起来有些脸红。

“只是我那个时候脑子还不是很清醒，说话做事总有些混账幼稚，这才一来二去的发生了后面的事情，好在最后我带着你走了不是。”

林白得到了答案，有些害羞。

害羞也是吴瑕玉交给他的词。

身为一个孤零零的鬼，林白忘记了什么叫害羞。

又或者说，他早就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需要有一个人能来教导他。

眼前的吴瑕玉就是这个人。

他莽撞无理，又有着周昀这跟绳子拴着，两人之间迷迷糊糊的，倒真的是把林白教会了怎么做人。

***

这天晚上原本的发展应该是周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林白和吴瑕玉盖着棉被纯睡觉。

一天过去，明天不是好天气，吴瑕玉就准备带着林白一起去找陈明，然后看一看安庆郡的风情故事。

周昀仍旧在自己的屋子里打坐，让自己变成一个理智的人。

没办法，和吴瑕玉待在一起太过于考\u003d考验一个人的脾气耐心了，也就林白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脾气小仙人能忍得住。

***

李家走火了。

火光是从李有富的房子里烧起来的。

火势之大，大到隔了一条街的陈府都能看见。

“也就是隔了一条街而已，能看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吴瑕玉打了个哈欠，又躲懒的将自己的下巴搭在林白的肩膀上。

“人命关天的事情。”林白有些担心。

但其实他对于李家的人都是有点恐惧的，可心中的善良不允许他说出那种冷言冷语来。

吴瑕玉捂住了他的眼睛：“有些事情，不是看起来那样的，你需要听一听你自己心里的声音。”

视力被剥夺，于是听觉就被放大了。

吴瑕玉侧头，说话的呼吸声都打在了林白的脖颈。

他不是活人，也不是正常的身子。

可林白却能感受到来自吴瑕玉的呼吸、来自吴瑕玉的热气。

“你真的想要帮他们吗？就算是他们其实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就是因为在做完了恶事之后，做了一丁点的好事，就能够被所有人觉得，他们有着好人的品质的时候。

就原谅他们做过的恶吗？”

林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在他的认知中。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不存在什么模糊的边界。

显然，这是吴瑕玉想要得到的答案。

他的笑声敲击着林白的耳朵。

林白想着：“我又害羞了。”

“还记得才不久前和你说的，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吗？”

林白随着他的声音点了点头。

“你想要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吗？”

林白这一次犹豫了一下。

显然，他自己也预感到，自己的从前，绝对不是什么平和的人生。

可人是较真的动物。

你越是控制他们，他们越想要反抗。

就算是死了，人也不会改变这个天性。

林白第三次点了点头。

吴瑕玉放下了遮挡在林白眼前的手。

像是第一次带着他出府的那样，没有遮挡住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