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幻境在逐渐的崩塌，而身处其中的人终于在最后的一瞬间拥有了所有的意识，而后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整个幻境彻底的踢出出来。

是夜晚。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有地方凝固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黑漆漆的。

林白那玉石雕刻出来的身体正被吴瑕玉搂在怀中，周昀站在一边风轻云淡的和马车上苏醒过来的几人打招呼。

感谢那些邪祟没有时间现在过来搭理他们，不然许驰云现在应该也成功的加入邪祟大军才是。

他甩开了李璇要来搀扶他的手，特推开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许莹。

“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们、你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太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嗓子似乎是被东西黏住了一样。嘴皮子动起来的感觉都颇为陌生，许驰云看着林白那张和六年前一模一样的脸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想要说什么。

但是他的耳朵还是好的。

他能够听见林白的声音。

那是压抑在灵魂深处的悲伤与痛楚。

恍然之间，许驰云猝然抬手，毫不留情的甩手扇了自己的一个巴掌。

混乱的记忆在这须臾之间终于清晰起来，许驰云知道那场幻境对于自己来说更像是一种对于过往事件赎罪。

“我对不起你……”他徒然的张嘴，说出最没有用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处呢？

林白的尸首至今沉浸在湖水之中，淤泥早就将他彻底的掩埋。

连同着那天聆乐坊中的人一样，在楼还没有倒塌的时候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砸入湖水，然后随着暴涨的雨水一起流淌入河，最后弯弯延延，再无全尸可言。

周昀瞥了一眼正在一起的……嗯。

他施施然跨步向前，将吴瑕玉和林白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今事态严重，恐怕没有时间给许大人抒发感情。”他勾着眼神，示意许驰云去看着这整个李家的宅子，才发现这乌云密布的天。

“为什么来这里。”许驰云回头，他的面容是苍白的。

那种苍白并没有将他身上的儒雅夺走，反倒是更添一种风情。周昀晃着手里的折扇，不得不承认，这兄弟两个面容不凡。

就是那个许莹……

“这里是李家的地盘，还是请李家小姐下车来好好的说上一说吧。”

吴瑕玉忽然发言，他仍旧是把林白护在怀里，不愿意叫他和许驰云见面。

许驰云的眼神在林白的身上流连，却也只能看见那雪白的衣角。

他叹了口气，心中是满满的无力感。

李璇和许莹两个人在车上几乎是拥抱在了一起，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许驰云眼神暗了又暗，干脆转身，直接将马车的门帘掀开。

“是要自己下来，还是我拖着你们下来。”

他的声音阴恻恻的。

许莹看着他，似乎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又成了这个样子，只要是事情关于林白和那个女人，许驰云就会成为这个样子。指甲掐进了肉里，不过不是许莹自己的肉，而是在她怀中的，正在瑟瑟发抖的李璇的。

血珠一串串的往下掉，在肌肤上留下了刺眼的痕迹。

更不用说她脸上那格外有存在感的巴掌印，怎么着，此时的李璇也能算是个病美人。

葡萄一样的眼睛中汪着一股深情。

可惜全都被许驰云喂了狗，他连刚才的话都懒得再说一遍，直接伸手拽着许莹就要把人拖出来。

尖叫声在这乌云密布的夜晚显得格外瘆人。

吴瑕玉捂住林白的耳朵，不让他去听。

周昀叹了口气，终究是认下了自己的劳苦命。

“许小姐还是快下来吧，花娘他们要对付的人自然是有李家，不管是李家的老爷李有富，还是大少爷李迅，甚至是李迅的儿子李朗以及李王氏，全都成了尸首。

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小姐也是李家的人，你和她待在一起，没有什么好处的。”

果然，蛇打七寸。

许莹果然是松开了手，她踉跄两步，被许驰云从车上拽了下来。

站在院子里的一瞬间，许莹的目光也和许驰云一样，她无法从林白的身上移开眼。

“……”发抖的嘴唇让许莹说不出话来。

那中惶然的视线让吴瑕玉非常、非常的不爽。

“要躲起来吗？”他小声的和林白商量着，“你可以躲到我的小葫芦里，就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那样。”

林白哭不出来眼泪，可他的脸上写满了哀伤。

“我能躲起来吗 ？”

能够在身边无人，被迫的成为最大的依仗，站在前方经受着来自于世界上的所有恶意以及不应该承受的暴力的时候。

躲起来吗？

“当然。”吴瑕玉骄傲的样子像极了饕足的猫科动物，宽阔的肩膀给林白挡住了所有视线。

“躲在我怀里。”

林白哭不肿眼，所以能够清晰的看见吴瑕玉的神色。

有点害羞，身上亮光一闪，吴瑕玉的掌心就剩下了那系在绳子上的铃铛。

“不喜欢我的小葫芦啊。”

吴瑕玉有些可惜的说道。

那铃铛无风不动却自顾自的响了两声，有气无力的回应了吴瑕玉的话。

“好吧好吧，我会赶快改进的。”

“吴公子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许驰云沙哑着嗓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兄、林白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周昀这么大一活人站在那里，就算是被无视了也没有一点的不高兴。

费嘴皮子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