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看着宫中来的人，心里很是烦躁，面上却表现的平静无波澜。

“殿下有要事？”

宫里来的人知道这位姜公子的脾气秉性，多年的岁月里，打交道也是数不清的次数，于是凑近了一些，却又保持着规矩。

“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孟公公眼睛都被打破了，今儿早上还犯了病，又被镇北王撞见好一通说教，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说漏了嘴，叫殿下知道公子家中……有意给公子相看……”

这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姜离的表情，刚说到这个话题，见到姜离脸色有些凝固，连忙换了话题，很有眼色的给了自己两嘴巴。

“奴才多嘴，奴才多嘴了。”这位太监年纪不小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资历。皇帝还在宫中安稳待着的时候，他就是大内总管。

可皇帝离宫之后，所有的内侍人员全都一股脑的转移到了林白身上。

六年后，林白已经独立住在一个宫殿中，和皇后的关系也越发的冷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这个大内总管却被镇北王轻飘飘的撸了下来，叫那时候不过是小太监的孟九安上位。

这一上位就做到了今天。

不过……

太监的眼中划过一丝嘲笑。

孟九安看似风光，可事实上，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权力。林白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儿，这些年因为伺候不利而被镇北王处死的内侍不少。

孟九安贴身伺候林白，身上没有不带伤的时候。

他身上有着大内总管的名号，可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原本属于大内总管的权力，其实一直都是在他的手中。

“刘公公。”姜离清洌洌的声音将刘公公从自己的想象中 唤醒。

他猝不及防的抬眼撞入了姜离那双幽暗的眼瞳。

“你还没有说完。”

姜离生的好看，却不是林白那种雌雄莫辨的美。而是一种独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清爽如同湖面吹来的凉风，不含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刘公公连忙弓腰，冷汗已经出了满背。

“殿下心里难受去见了皇后娘娘，奴才刚才出宫的时候听说，皇后不见殿下，殿下在外面生等了好久……公子也是知道的，殿下的身子骨哪里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天气。

现在已经是传了太医过去。公子也知道……

殿下是个怕苦的，公子不在殿下身边，这恐怕……”

他一连说了多个“公子知道”。

听的姜离脸上寒冷如冰雕。

“公子知道？”姜离自嘲，“公公可真是高看我了，殿下的心思，哪里是我这种尘埃微末之人能够读懂的？”

刘公公点头哈腰的连忙称不是，妄图想要继续辩驳下去。

姜离边说道：“殿下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公公这趟是白跑。”

正说着，姜离从身后小厮的手里接过来一个小香囊。

“公公辛苦，外面天寒地冻，回去了喝口热茶才好。”

那小香囊里面放着东西分量不轻，可刘公公拿在手里一点也没觉得高兴。

“公子啊，这真的是……真的是等不及啊。”刘公公头上冷汗直流，这向来是好说话的姜离在今天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身后传来马蹄声。

刘公公回头，尚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只有林白殿中独用的熏香气味已经到了跟前。

孟九安裹挟着一阵冷风而来，他翻身下马，动作极其流畅。

放眼一看，恐怕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宫中的太监，倒有可能是把他当作富贵人家的公子。

“殿下口语，请姜伴读即刻进宫。”

姜离看着孟九安，不明所以的冷笑一声道：“是孟公公的意思吧。”

胸口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愤，正打算好好抒发一番，谁料想孟九安根本就不管这么多，也懒得听姜离那阴阳怪气的说辞，直接动手，当着姜家家仆守卫的面，直接掳走了姜离。

把人往马背上一放，驮着就走。

这样孟浪不讲规矩的动作，已经叫所有人看呆了眼。

刘公公嘴角抽搐，

“这……这……”

本就是正在举办宴席的姜家，这下彻底的热闹起来。

***

瓷碗在地上滚了两圈，里面漆黑的药水全撒在地上，倒是好运气，那碗还没有碎。

林白趴在床边，一股脑地将刚才喝下去的满满一碗药水全都吐了出来。

因为太过用力，那苍白到仿佛透明的脖颈上青筋毕现，青葱一样的手指扣在床榻上，指甲上没有了血色。

胃液倒流的感觉并不好受，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会好看。

白色的里衣贴在身上，那长及腰间的头发蓬乱的铺在身后，将他整个后背都盖了起来，得见这人骨量之单薄。

剧烈的呕吐让林白几乎是看不见眼前的一切，更不说那彻底迷糊起来的听觉。

喉咙火辣辣的疼，林白无措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周围只有对他漠视的内侍们。

一个个的分明在嘴上全都说这些关心人的话，可林白现在的感受到底如何，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在乎。

咽不下去的药全被吐了出来，可这些人像是在灌牲畜一样的，用壶嘴细长的药壶，愣是强迫着他喝下去。

林白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正在往外流。

手脚被人死死摁住，他一点都不怀疑，要是自己挣扎的幅度再小一点，这些人一定是会用绳子将自己捆绑起来。

喉咙被水灌了进去，那药水还带着几分烫。

呛咳发生在一瞬间，刚刚入喉的药水随着每一次的咳嗽被吐了出来，随后又沿着鼻腔喷涌而出。

两厢的呼吸通道都被堵塞。

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无法保证呼吸的继续进行。

林白能够感觉自己抽痛的胸腔，也能够感受到周围人的手脚慌乱。

她们非常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却又很不正常的不希望自己能够活得舒服。

胸膛好似炸裂开来，他疼的没有办法，像是一条上岸的鱼。

躺在光秃秃的地面上，无力的喘息。

林白的眼睛扫过众人的脸，他确认，这些人的脸上没有一点对于他的关心。

这种感受很是复杂，心中绞痛的像是有人在用一把刀子细细搅拌。

林白张开嘴，却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头歪向一边，看向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