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理智一起破碎的东西叫做三观。

他姜离自认为虽然没有外界传言那样的好，但是和林白对比起来，那也是没有人不夸赞的。

因此格外的了解林白身上的不好之处。

什么性格阴晴不定、仗着自己身娇体弱，所以非常的能够胡作非为、喜欢折腾孟九安、生活奢侈，定期就要更换在自己身边从伺候的内侍们……诸如此类的东西，虽然也能说是无伤大雅（毕竟没有过火），但也始终是小毛病不断。

林白和他吵架后服软的那段时期，总是会放软了声音。

但也仅限如此。

像是眼前这般，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看着他掉眼泪的可怜模样真的是让姜离觉得自己死期将近。

“殿下这是为何？”求生欲上头，姜离半转过身，准备随时拔腿往外跑，寻求人证来证明真的不是自己把林白糟蹋……惹成这个样子的。

林白哭的不能自已，抱着被子呜呜咽咽的连个字都说不清楚。

“孟九安——”

君子端方是什么？

姜离直接送去喂狗。

随着尖叫声进门这样的事情对于孟九安来说，那也是一种非常习惯的情况。林白什么样的狼狈他没有看过，这种委屈巴拉一声不吭掉眼泪的哭法……

他还真没有看过！

但是孟九安是何许人也？他在林白身边伺候十余年都没有被替掉，足以见得他这人本身的忍耐力和变动之强。

换言来说：拥有极强的随机应变能力。

然而看见林白这样子的时候，孟九安还是顿了下脚步，这才再次跑了上前。

才到跟前，林白直接扑了上去，抱着孟九安那窄劲的腰身埋头进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孟九安双手空悬：“……”

姜离：“？？？？”

林白不顾一切的扑倒在孟九安的怀中，似乎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孟姜女哭长城算什么。

他现在的架势，明摆着是想要再来一次大禹治水的节奏。

孟九安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和姜离这种愣头愣脑的、自以为是的漂亮笨蛋很不一样。

“殿下是哪里不舒服吗？”

孟九安稍微的弓着腰，让林白的脸从他的怀里稍微的抬起来些，好让他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在太监怀里哭的太狠，以至于把自己憋死过去的太子殿下。

大约是哭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的林白终于有了一点理智说话。

就是……

只见那哭的脸上一塌糊涂的少年从孟九安的怀里抬起头来，很是急迫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太过于着急，一时间难以组织自己的语言。

呜呜呀呀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姜离听了一会儿就觉得不耐烦，打断了林白的哭泣，道：“殿下先冷静些，您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林白记得那向来是带着苍白的脸上也浮起了红，可就是说不明白话，还整的自己上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直接放弃诉说，一股脑的钻进了孟九安的怀中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姜离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是在收到了孟九安那很是内涵的眼神之后。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弄弄的挫败感来。

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所谓的君子风格全都扔到了一边去，深吸一口气，很是艰难的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是怎么哄无理取闹的林白的。

终于想好，然后再次深吸一口气，把林白从孟九安的怀里剥出来，好在林白哭了有一段时间，身上没有多少力气。

姜离双手抓住林白的肩膀，看着这个顽劣却很漂亮的表弟双眼微肿，红的惹人心疼的模样。

第三次，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他声音高昂，很有一种在金銮殿上启禀的架势。

林白被他吓了一跳，顿时收了哭泣。

姜离感觉自己如果再深吸气的话，很快就会被林白寝殿内点燃的香薰熏死过去，因此也很是克制住自己的心情。

道：“殿下是身体不舒服吗？”

林白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姜离，半天……打了个嗝。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哭泣的时候忽然收起来，本身就是容易打嗝的。

但好在林白的意识比刚才清醒了很多，面对着姜离的询问，林白一边打嗝一边往外流着还没哭完的眼泪，一边摇了摇头。

姜离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个恶人。

“殿下是做梦吓着了？”

林白：哭泣、打嗝、摇头。

姜离紧皱着的眉头能够掐死一只路过的蚊虫。

“殿下这些天没有见到臣，很生气？”

这真的是很严重的问题了，不过只是在林白和姜离的眼中而已。

一边的孟九安听见姜离这么问之后，心中暗暗发笑。

视线游历到了身前被眼泪染湿的那一块，腰间似乎还逗留着被人拥抱的满足感。

孟九安手指微微蜷缩，仿佛是有些留恋刚才少年如绸缎般发丝的触感。

然而林白还是摇头。

眼见着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姜离有些急了。

“好好好，不问你了不能问你了，先别哭了好不好？”

急切，但是妥协。

他没有见过一个人这么能哭。

姜离甚至是感觉要是放任林白这样继续哭下去，就凭借林白这脆弱的小身板，他等下一定能把自己哭晕。

到底是孟九安靠谱。

他首先将林白那单薄的小肩膀从姜离的手中解脱出来，而后和姜离说道：“殿下情绪不稳，还是让奴才来试一试吧。”

“毕竟……”孟九安好看的嘴唇说出来十分暧昧缱绻的音调，“这些年来一直在殿下身边的只有我。”

姜离恨不能赶快脱手，只是又不能脱手的干净。

“我去看看殿下的药什么时候好。”

言下之意就是等会儿再来。

送走了碍事的人，孟九安终于有时间和他的太子殿下单独相处了。

林白显然是十分的依赖他。

这种依赖甚至是对姜离还要深。

“你……你相信我说的一切吗？”

林白沙哑的声音是那样的惹人怜爱，叫孟九安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林白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用上“本殿下”这样的称呼。

而是直白的说“你我。”

孟九安缓缓矮下了身子，单膝跪在床边的脚踏上。

“殿下所说一切，奴才都会相信。”

林白湿了泪水之后的眼眸更加漆黑，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好似是在忌惮些什么一样。

而后才在孟九安的耳边，缓缓的说出一句话。

“你相信……人生能够重来一次吗？”

“我的意思是……

死掉，然后复活到从前……”

林白小心的观察着孟九安的表情，生怕下一秒看见一丁点不对的苗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