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不会在林白的寝殿内留宿，像是之前的守夜不过是一场意外。

现如今的林白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健康，姜离自然是要去偏殿的。

“殿下安歇吧。”

房间里的最后一盏蜡烛即将熄灭，林白却制止了。

“留下来好不好。”

林白说的模棱两可，不知道说的是孟九安还是蜡烛。

总之，这两样都留了下来。

孟九安跪在林白床边的脚榻上，掀起一小块床帘。那张妖冶非常的面貌在橙黄色的烛火映照之下，终于染上了几分暖意。

林白心中一动，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伸出手，痴痴的在孟九安的眼睫毛上拨动两下，随即滑落到了孟九安的眼角。

那里有很小一块发白的皮肤，明显是一块疤痕。

林白心里又一下子难受起来，他很内疚。

“这是我弄得吗？”

孟九安避重就轻道：“已经好了。”

林白落寞的说道：“对不起。”

他对于此时的记忆其实并没有多么的熟悉，脑海中的两段回忆总是会在一起冲击着。而到最后，林白总是只会记得被那根麻绳勒死时候的窒息疼痛来。

“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孟九安无奈在心中笑了一声。

他本来是没有把林白那荒唐的言论放在心里过，不过是少年十分无助的模样戳中了他那颗病态的心房。

配合演习而已。

顺带着收取一些利息。

根本就没有想到能将那微不足道的利息收到现在。

“你会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林白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因此来孟九安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寻求他肯定的话语，“对不对？”

孟九安今天摸到了好几次林白的头发，顺滑的能够一下滑到自己的心中去。

“对的。”

“我会一直在殿下的身边。”

林白睡在枕头上，漆黑的瞳孔正看着他。

“我不喝药了好不好。”

林白和孟九安说：“以后不要再拿药给我喝了好不好。”

孟九安心中陡然一凛，却也是把持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喝药殿下的身体要怎么好呢？”

林白再次回避了问题，摇了摇头，没有再和孟九安提过。

少年熟睡之后的呼吸声是什么样子，孟九安再清楚不过。

他看着林白的睡颜，若有所思。

***

姜离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

一会儿是自己和林白吵架、一会儿是林白病危、一会儿又是林白死掉。

总之，全都是关于林白不好的事情。

姜离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样叛逆的心思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先不说林白这尊贵的身份，就说林白和他之间的关系吧。

说到底也是兄弟。

平常日子里打打闹闹全都是彼此的玩笑话，哪里至于真的涉及到生死的怨恨？

姜离在床上磨蹭了一小会儿，就有伺候的小内侍过来伺候他起床。这是姜离的习惯，虽然没有需要刻苦的环境，但自己可以创造出来。

冬日天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他就会起身读书。

也有的时候会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来一套五禽戏强身健体。

他今日站在院子中，呼吸着晨时的冷寒。

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林白的寝殿。

晚间的梦境直到现在也没有遗忘，少年染血的面庞和青紫的面孔仍旧在眼前重现着。

姜离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要见到林白。

孟九安昨天晚上是靠在林白的床边睡着的。

按照守夜的规矩，自然是分成能休息和不能休息的。不过是林白比较特殊，给他守夜的人必须要彻夜守着。

因为在林白童年时期，曾经有位小宫女守夜守着睡过去了。

小孩睡觉乱动，他自己一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半夜犯病险些没有救回来。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睡觉了。

可孟九安这个人也不是铁打的。

他靠在林白的床边眯了好几觉。

手被林白抱在怀里，这人睡觉的时候也不愿意叫他离开自己。

虽说是要安排林白重新开始读书，但到底也只是皇后口头上说说。到了下面的具体执行，还是全要看着镇北王的指令。

前儿不久才说的，要林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冬日里难熬，不好出宫去有温泉的行宫已经是亏钱林白。若是还这样苛刻，未免有些太不是人。

于是林白今天能睡一个自然醒。

孟九安转身关好房门。

“他醒了吗？”姜离站在那里，长身玉立。

很好看，但也有点吓人。

毕竟大清早的闷不吭声往人身后一站，还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问你话。

确实是有点考验人的胆量问题。

孟九安淡定转身：“殿下还在睡着。”

“姜公子有什么要事吗？”

两兄弟之间大小矛盾不断，摆明了上辈子有点仇恨但是不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带到了这辈子，乱七八糟的纠缠在一起。

“我一定要是有事情才能来问？”

姜离用切身实际证明了，晚上睡眠不好会影响到自己第二天的情绪状态。

他现在就是一活脱脱的炮仗，不管别人说什么，但凡有点不顺心，那就是一点就炸。

孟九安不会和比自己身份高的人作对。

“奴才说错话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姜离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的，梗在心口把脸都憋红了。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叫姜离和孟九安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不畏惧清晨的寒冷，一身的里衣赤裸着双足就急忙跑了出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孟九安不撒手。

“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醒来就看不见你了。”

林白极其的惊恐。

他身上的冷汗湿意透过颤抖的身体和慌张大睁的双眼传递给了孟九安。

姜离虽然没有看见，却也知道林白现在的状态不对。

眼见着人被抱进了屋里。

姜离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我的身边吗？你别走开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要来杀掉为了，孟九安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林白仓皇地想要说出更多，却被孟九安捂住了嘴。

姜离在门口的时候被绊住了衣角。

一次错过了这一次的坦言。

等到进去的时候，再次看见了林白和昨日里差不多的样子。

记忆重叠起来。

姜离好像是看见了林白青紫色的面孔。

“你……”

喉咙像是卡了东西，姜离顿了顿，说道：“能叫孟九安先去梳洗一下吗？我留下来陪着你好不好。”

林白不露头 ，胆怯的将自己蜷缩起来。

姜离的耐心真的很少，他疾步上前就把孟九安挤了出去。

林白手中落空，眼见着那眼泪就要流出来，姜离连忙把自己的手塞了过去。

“抱着抱着，给你抱着。总不能叫孟公公身上乱糟糟的伺候你吧，很快他就回来了，你有我陪着也不行吗？”

一边说着，姜离一边给了孟九安眼神。

那人会意，赶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