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小厨房中弄糖水的小丫鬟终于回来，期间也不过才是一盏茶而已。

糖水这东西是他们小厨房里的常备，弄起来还真的不费功夫。说是糖水，其实也不准确，里面放了燕窝、皂角米、银耳……熬制出来的浓稠香甜。

很是适合熬夜的时候享用。

小丫鬟敲门的声音将裴竹仪一下惊醒，他急速的喘息起来，显然是没有从刚才梦境中走出。

等到小丫鬟再次敲响门的时候，裴竹仪才坐直了身体。脑中一阵一阵的酸痛，他清了清嗓子，让丫鬟进来。

那一碗糖水到最后也没吃完，被裴竹仪随手赏给了那被折腾的来回跑的小丫鬟。

他今天睡得很早，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脑子里好像凭空多出来很多东西，不管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还是在深渊中不断下潜的苍龙。

那些极其华丽的场景，逼真的让人觉的恐惧。

“还不醒！”

厉声喝斥，如同当头雷劈。

裴竹仪惊魂乍醒，窗外，已经是清晨。

梦中人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面貌，只是更加的气宇轩昂，和他这种……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的面貌截然不同。

可不知为何，裴竹仪明确的感受到。

那人就是自己。

***

午后，宫中传来了命令，要裴竹仪进宫。

林静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裴竹仪稍稍收拾一下，就赶快进宫。

长长的甬道一如往日一样的寂寥，这里是权贵和百姓的分割。

裴竹仪听见马车滚过青石板的声响，而后被内侍引导着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向太子的宫殿中去。

林白今日破天荒的在书房里翻看书本，孟九安下巴上红了一片，好像是什么东西抓挠的一样。

姜离实在是没忍住，往孟九安的下巴看了好几眼。

“你在看什么？”林白冷不丁的一声，还把姜离吓得一哆嗦。

“哎呦我……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这样子。”

林白无辜的很：“不就是在好好说话吗？”

姜离一看他那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再说这也确实是自己先分神看别人的原因，就算是被吓了一跳，那也是活该的。

他是个性格活泼的人，但也是个讲道理的。

“这冬日里的，有什么蚊虫吗？”

林白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姜离还是有点记恨着半个月前，孟九安从他家门口把他掳上马的事情。

那简直是耿耿于怀，半夜酝酿睡意的时候如果回想起来那一幕，好了，整个晚上都不要睡觉的了。

“孟九安？问你呢。”林白靠在铺了软垫毛毯的椅子里，舒舒服服的，让人看着就觉得牙根痒痒。

很是想要把这个淘气的太子殿下好好教训一通。

孟九安心中云涌翻滚着，说话的时候却听不出来什么异常。

“不过是……不小心。”

“哦？”这字说的大声一点，很容易就有了一种调侃的意思，“怎么不小心，才能在自己的下巴上挠出来这样的痕迹。”

姜离挂着坏笑，他没有被家里人安排通房，但是年纪到了，也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孟九安身份特殊，可是在年纪上却是最大的一个。宫中什么样子的事情没有，他长着那么一张搅动人心的脸，对于此事，当然是清清楚楚。

不过是只有林白这个娇气的，这些年来，连个丫鬟都没见过几个。

更不说日日用药，哪里有这样的心思。

林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孟九安怎么自己解决。这样赤裸裸的看戏眼神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姜离却只顾着看萌就按从出丑，没去留意他那位天真不谙世事的小表弟。

孟九安放下手中的墨条，冷不丁的跪了下去。

这是个极其卑躬屈膝的模样，孟九安痛声道：“殿下明鉴，奴才日日在殿下身边当值，绝不会有那种……违反宫规的事！”

他叩首来的痛快，痛快到姜离没有一点感觉。

“起……”

“殿下……”

小内侍从外面进来，跪在了孟九安身后。

“殿下，裴公子求见。”

裴竹仪？

姜离愕然回头：“你叫他来做什么？”

林白一脸的高深莫测，却被姜离看成了没有脑子的意气用事。

“让他进来。”

趁着小内侍出去的功夫，姜离想要和林白说些什么，却再次被打断。

“九安一直跟在我的身边，脸上的伤也自然如同他说的那样，‘不小心’弄出来的，表哥不要计较了。”

姜离深吸一口气，很是不敢相信弄到头全是自己的过错（其实也差不多）。

可今日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因为来了个真君子。

裴竹仪今日穿着一身雪青色的外袍，衬得他肤色凝白却不失血色。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一举一动全是风骨。

林白好像是很高兴他来，连礼节都免了。

“你来了，还以为要晚些时候才行，和长姐说了今日不回去吗？”

他这样的亲昵，叫裴竹仪有些措手不及。

“总是低着头干什么，我长得很吓人？”

“不敢。”裴竹仪柔声道，随着少年的笑声抬起头来，入目分明是和昨日一样的面庞。

可这张脸却和梦境中的那人完美重叠起来。

“林白……”

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