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叙述的十分平淡，可老太太听出了其中凶险。

良久，取糕点的丫鬟回来了。

老太太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来来，尝尝这东西，其实和牛乳糕差不多的东西，胜在松软。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很多东西是吃不了，也有很多东西都记不住了。”

她意有所指，姜离也点到为止。

“祖母说这是什么话。”姜离很是惊讶道：“孙儿的功业还没创下，更没有成家，您不得看完这些之后才能来说上一句‘老’？”

这样的话自然是老人喜欢听的。

老太太当即心花怒放。

“去去去，不是喜欢我收藏起来的画册吗？”老太太拍了拍身边小女使的手，“领着少爷取去。”

姜离喜不自胜，连忙起身道谢。转而又催促小丫鬟赶快带着自己走，这着急忙慌的模样，让他身上终于出现了在林白身边才会流露出来的活泼劲儿。

姜离走后，老太太靠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老太太累了？”小丫鬟很是会看眼色，也不敢让老太太在这么冷的天里在贵妃榻上睡着。

老太太摇了摇头：“都长大了。”

她只是感叹一句。

没有人能够听出来她话中的惆怅。

***

姜离并没有喜欢过什么画作，他不喜欢丹青，这件事只有他的祖母知道。是以，那张画技拙劣的画像，能够被老太太一眼识破。

他用一幅画和老太太说了其中秘密，从老太太刻意驱赶身边人的举动可以看出，她的身边恐怕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场所。

这才调转着方向说话，引导姜离去小书房的画中找寻。

富贵人家的女儿也是要读书的，可拥有一间书房……却也不甚多。

就连老太太原先都是没有的，现在的书房不过是后来，姜家的老太爷去世之后才有。

姜离小时候时常过来，不过他并不喜欢丹青，过来也不过是有了些逃学的心思。而后和林白说起的时候，林白倒是很向往这里。

现在他一人过来，心里倒有些五味杂陈。

“我自己慢慢看，不要在这里看着我了。”姜离端起少爷架子的时候，那模样也足够唬人。

小丫鬟默默的退了出去。

“幼年时期……”姜离想起了什么，径直的走向角落。

老太太在丹青上造诣颇深，尤其是对于人物的描绘更是惟妙惟肖。

姜离记得清楚，在很小的时候，祖母很是喜欢给他们几个小孩子画像。

甚至是连林白的都有，又因为林白长相很是的祖母喜欢，因此在画篓中，林白的画像是最多的。

各色不同的系带把画卷了起来。

姜离在里面看见了一个很是不应该出现的人。

“这真的是……”

姜离捂住了眼睛。

***

裴竹仪上次是自己主动回去的，他无法面对自己在梦中看见的场景。

画中的人依稀有着林白的一样的样貌，可是却和林白并不一样。

裴竹仪的心中又执拗的认为，那人就是林白，只不过是不一样的林白。

深渊之中分明是那样的寒冷，可是少年的掌心体温依旧，裴竹仪能够感受到来自林白的体温，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触碰。

梦醒的时候，他是被吓醒的。

他看着床榻上正在沉睡的林白，差点没有甩手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林白的身边，大清早的时候却不敢这样急促的回到公主府。愣是在大街上转悠着吃了早点之后才回去。

他还记得那天吃的阳春面。

味道清淡鲜美。

“很合适太子殿下。”

只是想了一下，又赶快的把自己的情感缩了回去。

和长公主请安之后，裴竹仪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这些天他并没有因为照顾林白所以放下了自己的课业，反而是利用了太子独有的书房，见到了不少古籍残本。

长公主也根本就不好奇他的一切行为。

这样的冷淡，反而是勾起了裴竹仪的疑虑。

尤其是在一天深夜，他发现了匆匆离去的杨云嵩之后。

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却还是一是热血上头的找到了林静。

“母亲和镇北王之间……”

这样的深夜，林静是不应该和裴竹仪见面的。

毕竟他们两人之间不是正儿八经的的亲身母子，深夜相会，有心人拿在手中，便可以掀起一场闹剧。

“你怎么想的呢？”半老徐娘风韵犹在，长公主面若桃花，看着自己养子的时候，并没有一点避讳。

裴竹仪低头沉吟许久。

“不该如此。”

长公主还没做出反应，裴竹仪赫然抬头，道：“镇北王有不臣之心，在宫中肆意助长流言，太子深陷其中，更是要……”他咬牙把孟九安的事情咽了下去。

“母亲，镇北王狼子野心，绝不是良人。”

林静愣了一下，半晌，问道：“你觉得我和镇北王之间，是什么关系？”

裴竹仪没有说话，却是闷头跪下。

林静:“……”

“你……”长公主似乎是被自己的儿子的愚蠢攻击到了心脏，一时间有点能够和林白的心绞痛共情。

“镇北王之前说过，你在宫中和孟九安对上了？”

裴竹仪点头。

“林白身边的内侍更换频繁，却偏偏只有孟九安一个人做的长久，你可知这是为何？”

裴竹仪的眼前瞬间出现林白和孟九安在一起的时候，那样亲密暧昧的场景。

“你不会真的认为，太子，是孟九安能够招惹的人吧。”

林静无奈的摇头，她把裴竹仪的眉眼看了又看，似乎是很不能理解。

这话终究是没有说完，实在是长公主不愿意再说。

当然，也有可能是根本就不想说明白。

裴竹仪想了好久，为什么说最后的那句话。

只是他还没动脑子，就出门参加了一场宴会。

仍然是姜家举办。

这一次，是明晃晃的要给姜家的小姐姜南溪，相看夫婿。

裴竹仪应邀前往，遇见了同样缩在角落里的姜离。

“你不是……”裴竹仪无法理解身为主家人的裴竹仪会在这个角落出现。

姜离看见他却一点都不奇怪。

“我正想来找你呢。”

“去宫中看林白吗？”

裴竹仪心中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后来有事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