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门口的和尚引着，沈家众人进了远山寺。

过了院门，印入眼帘的，便是朱红色的寺庙主殿，两旁各有偏殿，主殿前匾额上书“大雄宝殿”，殿前香炉鼎上袅袅香烟弥散，诵经声远远传来，一红衣袈裟的大师候在殿前。

沈云湘跟在陈氏身后，打量着寺院，这寺院同她前世见的，没甚么差别，唯独寺里的香火，比上一辈子的稍微清冷了些。

红衣袈裟中年和尚双手合十，“诸位施主。”

听到这声，沈云湘跟在众人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趁着众人并未注意，沈云湘多看了那人一眼，这人她也认识，这是舜若大师的弟子空海。

空海道了声佛，请了沈家诸位往大雄宝殿去，沈老太太由着高嬷嬷扶着进了大雄宝殿，陈氏同孙氏紧随其后，沈家几个小辈也跟着往前走，沈云湘落在最后，眼见众人走的差不多了，沈云湘双手合十。

“叨扰大师了，怎么不见舜若方丈？”

空海又念了声佛，“小施主是为舜若师父而来？”

沈云湘点点头，“烦请大师禀报。”

空海摇了摇头，“师父已久不出关，小施主怕是见不到了。”

沈云湘一愣，舜若怎么闭关了？

空海见沈云湘神色变化，轻轻叹了口气：“小施主心中执念太深，若放不下，怕是要生出孽障！”

“多谢大师，只是云湘本就来自于孽障，怕是堪不破了。”

等了这话空海只是惋惜又念了句，“阿弥陀佛。”

沈云湘最后看了眼空海，也跟着进了主殿。

佛堂正中供着三座主佛像，正中是本师释迦牟尼佛像，左右为文殊，观自在菩萨，宝殿两侧为十八罗汉铜像，威严肃穆。

沈家众人已经跪着了，沈云湘快走了几步，寻了个空位，跟着众人捏香三拜，最后由身边的婢子将香收起交给一旁的师傅。

沈老太太叫了高嬷嬷，将此前抄的佛经一并交给一旁的师傅。

受了香与佛经，空明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请了沈老太太同众人去了客堂，一路上轻声同众人介绍今日的安排，“诸位施主先行休整，午时三刻，由空自师兄给诸位施主讲解法华经。”

“多谢大师。”

沈云湘在后跟着，心里却还在疑惑，舜若是远山寺的方丈，轻易不会闭关，是她来的不凑巧，还是又生了什么变故？

等到了客堂，沈家众人被各自安置歇下，沈云舒同孙氏，沈云湘同陈氏一屋，沈云溪与沈云沁同住，沈云蔓与沈云萝同住，剩下的卢氏，同沈老太太都是单独一屋。

陈氏刚同沈云湘说了路上的事，沈云舒就过来串门。

“姐姐，”沈云舒坐在简易的木凳上，抱怨道：“这儿也太无趣了。”

“佛院能有什么有趣的？”

“上次咱们去的静善庵也是佛院，可是后院还有小兔子。”

静善庵三字一出，沈云湘翻着佛经的手一顿，拿眼去看陈氏，陈氏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沈云湘松了口气，母亲看起来没有异样，如此才好，眼下可不能打草惊蛇。

“要不，我同你出去走走？”知道沈云舒是坐不住，沈云湘干脆合上了书，询问沈云舒，也是问陈氏。

“好啊，好啊。”

陈氏也点点头默许，沈云湘便同沈云舒一道出了门。

因着沈云溪与沈云沁一块住，沈云湘也不想再去应付沈云沁，干脆就没有叫沈云溪的打算。

只带着沈云舒在院子里溜达，院子里种着一棵银杏树，大约有百年历史，沈云舒围着它打转。

沈云湘寻了个石阶坐下，看着古树，又想起了些旧事来。

那是她嫁入王府的第二年，元和十六年的立春之后，她陪着成王一道来过远山寺，可长须白眉的舜若单只见了她。

那时，望着一脸慈悲的舜若，她问，为何她日日念佛，母亲依旧缠绵病榻？

她问，为何她捐了香火无数，佑哥儿还是神识不明？

她问，为何世人会有生离死别，为何众生皆苦？

舜若看着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她不解。

舜若说她被浮云遮眼，自然是看不清的。

“不住法者，谓照见身心法相空也”吗？

沈云湘重活一世，眼下倒是看清了，只是，心中还是有惑，还是不解，为何是她？

为何她还有机会，重来一世？

“又是你呀，小和尚。”院子里绕着杏树的沈云舒脚步一停，朝着远处笑盈盈开口。

沈云湘顺着沈云舒的话去看，果然是她们今日上山时遇到的那个挑水的小沙弥。

“阿弥陀佛。”无心又念了句佛，“俩位施主好。”

沈云舒满意点头，这次倒没有加“小”字。

“小师傅。”沈云湘起身也双手合十，她上一世死前也过了十七岁，她叫一声小师傅也说的过去。

“施主，”听到沈云湘的招呼，无心朝着沈云湘点点头，回应道：“方丈大师请施主禅房一叙。”

沈云湘微愣，“我？”

无心点头，方才空海师伯说，是个穿着绿衣裳，同他一般大的女客，他便想起来今日在路上遇到的这俩人，现在一看，果然就是。

“只有姐姐吗？”云湘不可置信，又看向无心，走近了几步，指了指自个，“没有我吗？”

看着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脸，无心一慌，急忙后退，差点没摔倒，沈云舒赶紧上前扶住，“小和尚，没有我就没有我，你怕甚？”

无心微微红了脸。

沈云湘心下虽疑惑怎么舜若又出了关，但到底还是欣喜的，于是应下了无心的话，跟着他往禅房走。

沈云舒也跟着，虽然没有叫她，可是，她要陪着四姐姐去。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无心。”

“无心，”沈云舒疑惑歪了歪头，好奇地问：“无心的话，怎么做到心中有佛呢？”

无心脚步一顿，面露难色，想了想，只说，“无心是贫僧的法号。”

“对呀，可是法号不也是你的名字吗？”

看着无心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沈云湘叹气，“云舒，不要在作弄小师傅了。”

沈云舒抿嘴偷笑。

无心朝着沈云湘感激笑笑，继续引着俩人走。最终三人在禅房门前停下。

“施主，请。”

沈云湘谢过后看了眼沈云舒。

“我会乖乖等姐姐出来。”

沈云湘点头，推开了禅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