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看了看梨花带雨的美人，不动声色的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翘首以盼地看着她继续诉说相思衷肠。

花漫春拿着帕子沾了沾脸上的泪，自己这般真情流露，为何对面的女人一点都不动容，她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地僵了僵，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妹妹…能再见到你真好…姐姐一直挂念着妹妹，这下你总算回来了，姨母以后也不会再以泪洗面了，咱们姐妹要多走动，有什么需要就跟姐姐说…”

“嘶…”伊诺又吸溜了一口茶，蹙了蹙眉，“这个茶太浓了，我不喜欢，给我换杯清淡的。”

“是，少主！”雨欣上前把茶杯端走了。

花漫春捏紧了手中的绣帕，抬眼用一种复杂的神情暗自打量伊诺，伊诺察觉那道审视的视线，清冷地瞥向她的双眼，她则是立即别过视线。

伊诺心里冷笑，就知道，哭情的戏码。

“咳咳…那个…妹妹才回来，可能累了，先好生休息着吧，姐姐先告退了。”花漫春清了清喉咙，柔声说道。

“慢走，不送。”

花漫春垂眼拧眉，僵硬地扭动了一下腰身，似有不甘的回望一眼继而转头默默离开。

雨绵将房门关上，眼中写满惊奇，“少主果真不一样了，以前少主可最是亲近表小姐的。”

以前？

“我又不是什么少主，没有跟陌生人亲近的习惯。”伊诺淡淡的。

雨绵怔愣，随即欣喜一笑，眸光坦诚，“奴婢喜欢少主现在的样子！少主就是应该这样，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哦？这话怎么说？”伊诺有些好奇。

“少主以前没有喜怒哀乐，偏对这位表小姐能有几分柔和的神色，圣主也阻止不了，所以渐渐的，少主只听表小姐的话。”

这番语气，伊诺似乎听出了雨绵心底的委屈。

“你们少主不会因为这个什么表小姐，责罚过你们吧！”伊诺猜测。

雨绵抿唇垂了垂眸，“少主将来可是做圣主的人，可少主…竟然公开宣称自己不可能做圣主，说自己没有脑子，不配做圣主，如果真的要选出这么样一个人，那肯定是花漫春！”

伊诺没忍住唇角弯出一抹玩味，这么说智障少主被这个叫花漫春的表姐洗过脑。

雨绵偷偷瞄了瞄，见到伊诺一点都不生气，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圣主因此可伤心了，好几次，奴婢们都看到她偷偷掉眼泪。”

伊诺诧异，莫名的心里发酸，直接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为什么当初要生下来？”

从昨天花卿月的口吻中，伊诺听出了当年她是为了躲避什么人的追踪才导致早产……

这么说来，她是个独身女子，并没有丈夫。

既然又不喜欢那个人，为何还把孩子生下来！

就算圣医族是个母系家族，可毕竟也是在男权社会夹缝生存。

雨绵可怜巴巴的看向伊诺，扁了扁嘴，“少主没有记忆，当然不知道这些，咱们圣医族有族规，女子有孕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允许堕胎，如果强行堕胎，圣医族人都会遭到天谴，所以当年圣主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生下了少主。”

伊诺：……

这是哪门子的族规？

怀孕不让堕胎，听似人道，可从另一个方面去想，也是捆绑女性的枷锁。

所以花卿月是怀了个私生子，结果这个私生子生出来还是个智障？

“那…她…的确也挺不容易的。”

伊诺由衷感慨。

古有武则天，死后一枚无字碑，还不就是男权社会看不起女子，尽管她治律严明，把一个朝代治理的井井有条，经济繁荣，可不能行之踏错一步，因为她是女人，男人的眼中规范女人的教条太多，所有的眼睛都会盯着你什么时候出错。

他们可以三妻四妾，儿女成群，身为女人就要遵从礼义廉耻，恪守妇道。

虽然圣女之位高高在上，毕竟也是怀了个私生子，何况这个族地本就是由各个家庭形成的社会，怎么可能没有议论指责。

最终她能让族里的人同意自己的女儿接替族主之位，一定也是经历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挫折。

雨绵吸了吸鼻子，“可不是嘛，按照族规，圣女之女顺延继承无可厚非，可就是因着少主脑子不好呆里呆气的，族中一些长老坚决反对，可圣主力排众议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接替圣女之位的人…所以才有了那次一决定输赢的拼毒比试！而花漫春表小姐也参加了。”

伊诺顺势想象着那般场景…

雨绵弯了弯湿漉漉的泪眼，解气地说道，“不过那次少主可厉害了！谁都没想到少主最终夺了头名！在一众同龄旁支中脱颖而出！狠狠地堵住了那些长老的嘴！少主有所不知，那天夜里，圣主却在房内偷偷的哭了一晚上。”

这些事跟伊诺都没关系，不知怎的，她听到最后一句，心里跟着一紧，一阵酸楚袭上心头。

“其实，当不当圣女的又何妨？何必要这样争强呢…”

女人太好强活得也怪累的。

“当然重要！圣主就是担心有一日她如果不在了，依着少主的性子肯定会被人欺负！才想着趁着年轻有能力的时候，辅佐少主！一旦少主成为圣女，一般人是欺负不得的，起码暗影家族第一个不干！圣主这么做，就是想让少主能够成为他们的主子！因为暗影家族世世代代的使命就是保护圣女！”

伊诺深吸口气点点头，她基本听明白了。

真心感动于一个母亲的伟大之处。

眼前有些模糊，她眨了眨长睫，发现眼眶中竟然有水汽……

“不是说少主脑子不好，为何医术如此厉害？”好歹这个圣医族是以医术称霸江湖的！一个智障都能赢得医毒比赛头名？

“要不怎么说少主天生就是做圣主的人呢！少主自小与谁都不善言辞，偏偏看书非常厉害！做事情特别专注，两耳不闻窗外事！圣主和老圣主把毕生医术都传于少主了，少主只在很短时间就学会了！所以少主的支持者也是不少的，那些长老们还能说什么？哼！”雨绵越说越骄傲，眼中闪出崇拜的小星星。

伊诺怔了怔，略带惋惜，“所以说，少主就算赢得了拼毒比试，竟然是自己不愿意继承圣女之位的？”

雨绵蹙眉猛点头，“所以…奴婢从那次开始就不喜欢这位表小姐！试图劝过少主少跟她来往…”

“嗯…我明白了。”

伊诺抬眼抿唇，那次比试有这个花漫春，而她也是争夺圣女的人选。

结果却输了比赛，心里怎么可能平衡？

或许这就叫旁观者清吧，伊诺是个局外人，听着别人的故事，能够站在中立的位置，看得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