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外面候着呢，今日金榜题名的学子进宫面圣谢恩，刚到宫里就听说这次的头名状元是位女子，大家都震惊了。这不，皇上让所有人在外等候，大抵是要先处置完你的事。”男子说着。

“那也是。”

最坏的打算，君王震怒下说不定会废掉她的状元成绩，将她赐死，这么一来，状元功名就空悬了，不出意外，后面所有人的成绩都会往前提一名，自然是得等先发落了她之后再召见其他进士们。

“我听说状元在此候着，故特来一睹芳容。”男子接着道。

“果然，是来把我当‘猴’看的。”柳诗自嘲着，“你是不是盼着我被赐死呢？”

男子一愣，“这话怎么说的。”

“我要是死了，你这二甲第四名不就成第三名了吗。”柳诗调侃道，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外面其他进士们是不是都这么想的，尤其榜眼。”哈哈。

男子听了大笑，“那姑娘既然知道这是死罪，为何还如此行事呢？”

“说了你也不懂。”柳诗转开脸，懒得再理会这些看热闹的人。

男子收起些笑声，“姑娘误会我了，我不是来看猴的，我同你一样，也是来领罪的。”

“嗯？”这话把柳诗听懵了，疑惑的目光望着对方。

男子轻然一笑，转身走出大殿，只留给她一个翩然背影。

这人好奇怪！柳诗纳闷着。

还有，宫规森严，外面候着的进士也不可能随意乱走动到这里来啊。

一肚子的疑问，不过很快也就摒弃了这些想法，自己还自身难保呢，管别人作甚。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柳诗歪头冥想着，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也算是扬名立万了。

嗯，这也值。

脑子里将这十几年过往回顾了遍，想起身边的每一个人，最后，不由得自主的停留在大少爷身上。

若说唯一有愧的，就是他了。

不知他后来怎样了，少爷一腔真情，不嫌弃她是个卑微丫头，真心以待，临了，她也没机会亲口跟他告别。

用不了多久少爷那边也就知道了，采星回去后也会将一切告诉他的，想到大少爷对她的好，

“少爷，来世我再给你当媳妇儿还你这世的感情吧。”

话落，蓦然发现，她竟然有这份心意！

不过……抛开别的不说，嫁个大少爷那样的男子也不错，也算是女子理想中的夫婿了，想到这儿的人低低笑着。

“心情不错啊。”

一道男子声在头顶响起。

柳诗一下子抽回思绪，方才想的太入神都没注意到有人走近，仰头望着说话的人，眨巴着眼睛。

来人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默然不语。

注意到对方视线落在她腿上，柳诗赶紧调整好跪姿。

“小小女子了不得啊，敢欺君罔上，整个礼部也被你连累了。”沉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礼部掌管五礼之仪制及科举考试，权责内出了这种事，也是他们管理的失职。

揣摩着对方言下之意，“您是.....礼部尚书？”柳诗试探的问着，“那会儿听人说礼部尚书也在此。”

男子看了她一眼，未至言辞，像是默认了她的话。

“大人是不是被皇上斥责了？”柳诗轻声道，“我不是故意要连累你们的，一会儿见了皇上我会说清楚的，敢问大人，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皇上？”

男子慢悠悠走到她身前，后附着双手，不急不缓道：“这么着急见皇上？”

柳诗轻敛眼眸，“这么等着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就算是死也好痛快些。”

男子冷哼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柳诗抿了抿唇，不说话。

“既然知道是死罪，为何还明知故犯，出风头好玩儿吗？”

“我不是为了出风头！”听到这个的柳诗抬头反驳道，直视着面前人，“朝廷广开科举是为选拔人才，我是想证明，男人能做到的事女子也一样可以做到，一样能为国尽忠为君分忧。”

“知道欺君犯上按大明律列该当何罪吗？”男子闲闲的抚了抚自己袖口，轻飘飘的语气似对她的话并不上心。

“知道”

“知道还明知故犯，天子雷霆之怒下你是命不久矣了。”

“嗯”

“嗯，还嗯！”男子冷笑着，斜睨了眼地上人，“瞧你这样子是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呵，就算你不怕死，你的族人呢，现已查清，你在江南还有亲人，欺负犯上，株连九族。”

“那就让他们陪着我一块儿死吧。”柳诗全不在意。

男子一挑眉，幽沉的眼眸闪过一抹流光，像是来了兴趣，“这话何意？”

“我父亲在上京赶考路上葬身江中去世了，他走后只留下了我和母亲，我那对黑心的叔婶落井下石，趁机欺辱我们孤儿寡母，霸占了我父亲留下的产业，把我母亲也活活气死了，之后又把我丢到庄子里做苦工。”

“这种亲人我才不惜得认！我早就想好了，若皇恩浩荡饶我不死那自是好，真要追究，那就把他们一块儿株了，左右我都不亏。”

瞧着地上人洒脱豪气的样子，男子被逗笑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色，“这桩买卖倒是合算，稳赚不赔，借天子的手报仇，嗯，这招漂亮。”

转念又不禁好奇，“你说你在庄子里做苦工？那你平日是如何读书的？”

“我在庄子待了一年，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们刁难，就跟着父亲的奶娘离开了江南去了她老家，后又被卖到当地大户人家做婢女。”柳诗老老实实回着。

“做婢女？那应该也没有机会读书，难不成主家还给婢女授课？”男子问道。

“我是每天晚上偷偷读书。”

“哦？”男子听了有些不可思议，“这就难得了，多少男子有名师指导兼夜以继日的读书都未必能中榜，你小小年纪，白日劳作，只有晚上读书，这种情况下居然能一举高中状元！”

忍不住感叹道：“也是天资不凡啊。”

再看向跪着的人时眼中的清冷融化了些，“你年纪轻轻又有这资质，寻个好人家嫁了也非难事，后半生也能有个依靠安稳度日，何必铤而走险的选择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