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本来是在认真吃饭，听到这劲爆的消息，一下子来了兴趣，脖子咻地一扭，打量这个大白天还鬼鬼祟祟蒙着块黑布的男弟子。

等严雪锋走近，忽然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布。

“哇！”狸栀捏着黑布，不由发出一声感叹，“这是哪个纹身师傅弄的？也太丑了吧！”

金香在看到他左脸颊上突兀的红色符文时，眼光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紧接着，她面沉如水，厉声喝道：“混账，你做了什么欺负姑娘的事情了？！”

严雪锋原本又惊又怒地要抢夺黑布，可当金香的威压冲着他扑过来时，他一个练气一层哪能抵得住，嗖地一下就被压趴在地上了。

狸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干了坏事啊？”

金香回头骂她：“你都不看弟子守则的吗？”

狸栀感受到对方威压不自觉压向她这里，但是有了秦砚苏的珠玉在前，如今这点难度她没任何压力，只是面色不改地点点头，坦白道：“字太小没看。”

金香听了这混账话就想教训她，但此时重点不是狸栀，于是忍住了，说：“但凡欺辱女子，脸上就会被罚刻上‘色’字纹，也会暂时被剥夺男子特征，所以你不能说他变成女子，只能说他不是男子。”

狸栀与围观弟子大开眼界：“哇~”

被压在地上的严雪锋也不想挣扎了，大型社死现场，他只想当一条疲惫的咸鱼。

狸栀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个惩罚真是深得她心——自己管不住的小兄弟，那就让门派来管。

太一有些不忍：『这也太伤自尊了吧。小狸栀，你以练气六层的合欢宗心法，去魅惑一个只有练气一层的弟子，他不可能不上钩，这件事你做得不厚道。』

狸栀忙着和其他吃瓜群众一起乐呵，闻言也没露出羞愧的表情，只是说：『是他自己巴巴地跑来当工具人的，我这不是顺手借来用用嘛。再说了，魅惑术只会放大他心中的欲望，若是真心喜欢，魅惑术只会让他对我情根深种，言听计从，可不会不顾我意愿，只想做那等下流之事。』

太一：『……』感觉好有道理哦。

恰巧此时食堂主事的事情也忙完了，狸栀就向他说明了来意。

主事很无语：“你这之前的还没清，怎么又添新的了？少闯点祸事啊。”

狸栀诚恳地保证：“我尽量。”

她这边事情已经完成，看那一边严雪锋还在被金香严刑拷问，也没想着和她打招呼，就一个人离开了。

太一感叹到：『先是这个严雪锋，之后又有那几个不怀好意的师兄，再加上韶楚云和金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和你走过这么多世，这一世对你心怀恶意的人是最多的。』

狸栀也赞同：『没错。』

太一不解：『若说是门派收徒的问题，可明明第一世也是在蓬莱，为何处境与现在大相径庭？』

狸栀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这一世我是个孤女吧？世人总是对强者太过宽容，对弱者随意践踏。处低位者资源紧缺暗无天日，处高位者资源丰富不见阴霾，这就是世人想追求更高的原因。』

太一似懂非懂：『哦……那，小狸栀，你一定要当个公平公正的好孩子，千万不要成为那种欺软怕硬，捧高踩低的人啊。』

狸栀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得罪了我，再弱的人也要被我揪出来扁一顿的。』

这也算是另类的公平。

因为得了秦砚苏的许诺，狸栀可以不用找借口，大大方方去小树林了。

她一边走，一边还和太一讨论“孤女”这一身份带来的全新体验，冷不防眸中撞进一抹白雪。

不这处站着秦砚苏，他今日穿的并非戒律堂的黑包宽袍，而是一身白色的内门弟子服。

“大师兄……”狸栀低头，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发出半点声音。现在自己不应该认识内门弟子秦砚苏的。

记忆被拉回到很多很多年前。彼时她刚刚拜入蓬莱，由储明道君领着，走在通向大殿的皑皑白雪之上。穿过小径，峰回路转，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一身白衣，认真抬头看雪的少年。

储明道君说：“那是你大师兄秦砚苏，也是在你之前本座唯一的弟子。以后我们师徒三人会是最亲密的人。”

彼时她只是好奇，为何寒风冽冽，他的衣角乃至头发丝都不曾扬起一丝弧度。两人眼神相碰，她又觉得这位大师兄好生清俊，一双黑眸里好像倒映着无数星辰，明明该是一副深情眉眼，却像被冰霜封冻了，不多笑一笑真的好可惜。

秦砚苏将她这片刻的晃神当做了看见陌生人出现时的不安。

小姑娘柔柔弱弱站在那里，今日她没有换下外门弟子服，略有些宽大的袍子穿在身上，看着更显她单薄可怜，连暗沉沉的夜色似乎都能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秦砚苏放缓了声音：“别怕，是我。”

对面的少女听到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绽放出一个不设防的笑容：“原来是恩公。”

秦砚苏抬步向她缓缓走来，月光将他的白衣染上了薄薄的朦胧，宛若天上谪仙临凡尘。

狸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起了好多好多年前，自己对他动心的那一瞬。

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月色。

她的心中炸开了绵绵密密的疼，却强迫自己将那一段感情掰开揉碎，一点一点反复咀嚼。她自虐似地回忆那一段悸动，一直回忆到自己变得麻木，然后释然地暗暗松了口气。

往事如烟，流年似水。

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吗？

秦砚苏觉得这个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他从未收获过这样的眼神，不禁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狸栀回过神，笑嘻嘻地说：“我在想，恩公，你长得真的好好看啊。”

秦砚苏似是不知如何接话，只顿了顿，说：“我是储明道君座下弟子秦砚苏，也是戒律堂教席。前几日正好轮到我当职，根据规定，那几日不得向他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