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带着蔺博延来到了普玄观，蔺博延先是吹捧了七王爷一番，然后又与牟和卿演了一场惺惺相惜的大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看到没有？看看我们俩和谐的相处状态！这都是因为七王爷啊！先皇都没能完全驾驭住我们这两个能人，但是七王爷却可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七王爷其实比先皇还适合当皇帝啊！褚佑你多少懂点事，七王爷比你爹都强，那比你这个小破孩子强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识相的就赶紧把皇位让出来啊赶紧的！

汪栋张了张嘴，他想说褚佑的血统纯正，皇位的名正言顺，他是皇长子的皇长子；他还想说褚佑即使年纪小也依然在这段时间里将国家治理得很好；想说要不了几年，褚佑绝对就能成长为一代明君。

可是最后，汪栋也只是张了张嘴而已，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如果没有普玄山和贞华宫坐镇，褚朝很可能已经发生了战争，可能已经改朝换代，唯独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定祥和。褚佑即使有蔺博延帮扶着，没有顾知谦和容北这两尊大神在陪都帮他镇着，这皇位也不可能让他坐到了现在。

修道界的日常生活虽然也需要依靠凡人世界才能维持，比如吃喝，比如住房，比如鞋衣......即使修道者再厉害，他们也照样脱离不了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修道者能做到很多在凡人看来十分神奇的事情，尤其是当实力强悍到顾知谦和容北那样地步的修道者，说句不好听的，说他们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一片人也毫不为过。

而一个人如果只有实力强悍，却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和心怀天下的胸襟，这样的人，也只会造成天下大乱，而无法维护天下太平。

顾知谦和容北他们，显然也并不存在这种品德方面的问题。

但是强大如他们，什么皇权什么大军，甚至什么名正言顺血统纯正这类的被皇族们重视的特质，这些东西在天下太平和百姓安居乐业的面前，对于他们来说全都不值一提。

当初先皇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向他们证明了只有褚佑的平稳即位才不会引起天下大乱，这才说动了这两位大佬答应了常驻陪都，哪怕褚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们也愿意帮他镇守江山，甚至带上了他们身后的修道界最强门派--普玄山和贞华宫。

他们这么做，是冲着褚佑这个人吗？显然并不是。

他们是为了天下苍生。

而如今，七王爷和牟和卿看中的，显然也是这一点。

褚佑是靠着他自己的力量维持了他在位期间的稳定的吗？并不是，在这里面，蔺博延功不可没。

而如今，蔺博延的倒戈，显然给了褚佑这边致命的一击。

现在看来，不论那个牟和卿是人才还是废材，只要七王爷那边有了蔺博延，他就是那个比褚佑更能保天下太平的人。

顾知谦和容北当初答应镇守陪都的时候，从先帝那里还得到了可以更换皇帝的特权--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认为褚佑不能做一个对天下有益的皇帝，那么他们就可以去扶持一个比褚佑更适合的人。

如今的这种局面，只要顾知谦和容北愿意，他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换掉褚佑这个皇帝。不会引起战乱，没有百姓的流离失所和生灵涂炭，他们就能换一个对天下更有利的皇帝。

七王爷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演这些拙劣的戏，说到底他们做的，就只是为了赢得顾知谦和容北这两个人的支持而已，其他人的想法，并没有那么重要。

对皇位这件事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和发言权的容北和顾知谦，在此时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汪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想为褚佑多赢得一些筹码，可是开口之后，却只是嗫嚅着带着疑问的语气：“......师父？”

蔺博延冷静地看了汪栋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你要是还相信为师，那就到为师这边来。不过虽然你是为师的门生，但为师也绝不会以此去左右你的政见，你要是固执己见，也无妨。不过日后，可就别怪为师对你不留情了。”

汪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先前多次叮嘱自己为人臣者最基本的就是要做到忠贞不二的是他，为什么现在告诉自己他与自己政见相左的人也是他呢？

***

正在这时，一直都显得事不关己的顾知谦和容北突然起身了，杜知义他们赶忙也紧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

牟和卿和七王爷心里都知道，这是他们做出了决断的表现了。

到底是要选择他们，还是选择褚佑。

牟和卿和七王爷都很有信心，现在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这边的筹码有多么的厚重。而褚佑，很显然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牟和卿抬起头，直视着顾知谦和容北，等待着自己这一方被选中的光荣时刻。

然而谁都没有理他。

顾知谦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七王爷对你有救命之恩，他怎么救的你？”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蔺博延。

牟和卿回眸，他没想到顾知谦居然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不过也没关系，好在他们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蔺博延也确实一点儿都没慌乱，四平八稳的，“老夫先前为了保护皇上而不慎落水，是七王爷将老夫救起来的。”

“是南疆的河吗？”

“不错，”蔺博延点点头，“那条河十分湍急，想来诸位应该都以为老夫已经死了吧？”

这话一出，本来心情沉重的褚佑和汪栋都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向了蔺博延。

对啊，他们怎么忘了？对于七王爷他们来说，蔺博延已经死了啊。

可实际上蔺博延只是假死而已，这一点褚佑他们心里清楚，所以才在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以为面前之人就是还活得好好的蔺博延。

可是七王爷并不知道蔺博延还活着啊，那他又是从哪儿找来的蔺博延呢？

有蹊跷！

顾知谦依然不紧不慢地询问：“那你知道你是为什么才掉进河里的吗？”

“是为了保护皇上，老夫方才已经说过了......”

“那你又为什么需要保护皇上呢？”

“因为遇到了八王爷派出来的前来刺驾的杀手。”蔺博延的面色微沉，“为了保护皇上，即使豁出性命去，老夫也义不容辞，绝不后悔！待日后皇上禅位给七王爷，老夫也会一直保护着他，绝不让他受到......”

“八王爷那个时候已经被押解回京了，他毫无胜算，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派杀手去刺驾呢？”顾知谦对他后半段冠冕堂皇的话置若罔闻，继续提问着。

蔺博延对于自己的话被打断的这件事似乎有些不满，但他还是维持了良好的风度回答道：“就算不再是为了皇位，哪怕只是为了活命，这都值得八王爷拼上一拼的吧？再说了，若是真让他们刺驾得手，八王爷也不见得就没有夺位成功的机会。”

“他当然没有夺位的机会了。”顾知谦笑了笑，“毕竟那些杀手都是听命于七王爷的，七王爷又怎么会让他有这个机会呢？”

七王爷大惊，条件反射般地看向牟和卿求助。而牟和卿此时也很惊慌，但是他反应得很快，立刻就强做镇定地开口道：“顾掌门这是何意？那些杀手又与七王爷何干？”

顾知谦没有理他，容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没问到你你插什么话？你以前在朝堂之上也是这样的吗？那难怪先皇不喜欢你了。”

牟和卿的脸涨得通红，觉得他这辈子还没被人如此对待过。但是他看了看容北，到底还是没敢再吱声。

蔺博延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的慌乱，但他知道，此时他们这边只有他能够说话，并且为七王爷做出辩解了。因此他强行压抑了嗓音中的颤抖，回答顾知谦道：“那些杀手都是玄月楼的杀手，而玄月楼与八王爷相勾结一事，是八王爷亲口承认的事实，老夫并不明白顾掌门说的杀手听命于七王爷是什么意思。而且老夫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七王府中养伤，并没有发现七王爷与玄月楼的杀手有什么瓜葛。想来是顾掌门对七王爷有什么误会吧？”

“那你又怎么解释，整个玄月楼的所有杀手，如今都躲在七王府的地下密室中这件事呢？”

蔺博延猛地抬头看向顾知谦，不仅是他，七王爷和牟和卿也都吓得跳了起来。

顾知谦是怎么知道的？！

容北冷笑了一声，“怎么？七王爷该不会认为玄月楼的那些杂碎就已经是修道界中的翘楚顶峰，只要他们愿意就谁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吧？”

堂下站着的三人直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七王爷整个人抖如筛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全都被发现了。

倒是牟和卿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老夫不懂容宫主和顾掌门的意思。我们七王府已经接受了朝廷的彻查了，想来那前来搜查的官员应该是你们和皇上亲自选出来的人吧，他的话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我们七王府有没有问题，你们应该已经听那官员汇报过了才是，怎么现在又要以此来刁难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