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儿却是一笑，答道：“实不相瞒，我既是蛮人，也算汉人。”

凌琳不解，却听雷彪解释道：“眼见这位是都尉是越蛮二十八寨共主萧达之女，也就是越王的女儿。如今却也是广德王妃。”

凌琳一愣，按照习俗，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夫家人了，她说自己是汉人，也没问题。他还是不解，问道：“那越王到底是帮哪边？”

“越王帮谁无关紧要，”萧彦儿沉吟道：“你来帮我，就是在帮广德国。帮广德国，就是在帮朝廷。如今史冰欲打通水路，攻取寿春，你也知道。

他若与徐州的冯云会师，进逼汝阴，则豫州刺史刘桥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好在一场大寒，冰封了河面。史冰攻打广德受阻，退守庐阳。这也是天意。”

“天意？”凌琳反驳道：“害我死罪的怕不就是你们广德搞的鬼，你们一把火烧了几百艘战船，也是天意？”

“兵者，诡道也。”萧彦儿答道：“我们是烧了战船，却救了你一命。让你几天几夜值守水师的却不是我们。你若不愿，随时可以自行离去，我绝不拦你，但四周都是李汉的势力，你身犯死罪，又越狱而逃。怎么选择，你自己掂量。”

凌琳踌躇半天，不甘心问道：“你说话当真？我若帮你，真的可以独领一军？”

“这是自然，广德国空有铁矿之利，却无水师大将。你反正回归，我们会上书朝廷为你辩解，你在家族中便是忍辱负重的英雄，而不是从贼的叛逆。”

凌琳咬了咬牙，道：“如此我便投了广德，只一条，我今后不与蛮人谋事。”

雷彪接话道：“你放心，我们这一千余人，都是汉人。当年被逼乞活，幸得广德王宽恕，如今为得也是报答朝廷，破伪汉贼军。”

凌琳点了点头，用手指蘸着水一边在胡案上画着，一边缓缓道：“居巢县只有三面城墙，西面是靠着巢湖，有上下多处码头，码头都有守卫。北面的城墙向西一直修到一座小山边。那山形状如龟，故当地人称之为龟山。我曾作为横江校尉攻打居巢县，主攻西北角的龟山。

龟山靠巢湖一圈布满淤泥，很多居巢富人在淤泥上铺设木板，绕着这个角落便可北上逃出县城。木板后来拆了，但现在天寒地冻，哪怕是淤泥也坚硬如石。龟山的这个角落可以趁夜悄悄的摸进去。”

萧彦儿与雷彪对视一眼，心道真是找对人了，这样漏洞，若不是从船上的角度去看，很难被发现。

萧彦儿又问：“那居巢囤粮的地方在哪里？”

“以前就是码头仓库，随时可以装船带走。如今巢湖冰封，史将军……伪将史冰可能会将粮草转移到北门附近方便转运。而北门附近最大的仓库便是大汤仓，这里离码头近，又有大道直通，非常方便。”

雷彪想了想，又问：“守卫的人多不多？”

“这个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管着水师，居巢守卫不甚了解。”

萧彦儿便道：“不管有多少守卫，我且挡着，你们带着易燃物，冲进去，放一把火就走。让史冰也尝一尝大冬天饿肚子的滋味。”

雷彪却道：“萧都尉不必多说，末将自是带人挡着。你是广德王妃，身份尊贵；又是众士卒的希望，但凡你有个万一，我们这些人就聚不齐了。”

三人在案几上又讨论了一番，也蘸着水比画着。马蹄寨大堂没有炉火，冰冷冷的。案几上的水渍渐渐冻成了块，成了一幅白色的地图。地图中心隆起的最高点，便是大汤仓。

萧彦儿抽刀挥去，那冰渣被击得粉碎。

……

萧达占了成德，是大家议定的。但萧彦儿自己作主，带着原成德护城军一千五百人偷偷南下居巢，却是周霸没有想到的。

如今，周霸绕过成德县城，北上寿春却是没有阻碍的。他一边研究着舆图，一边派斥候北上去打探。

寿春城北靠八公山，淮河呈一个“几”字型向北绕过八公山脉，滚滚向东去。城西过了淮河，是豫州的汝阴郡；城南是芍陂湖；城东是肥水，过了肥水再向东是西曲阳县，肥水以北过了淮河是谯国，如今正是冯云来攻打的方向。

冯云主攻寿春的方向极有可能是城东，他可以直接与西曲阳县的张统汇合，一齐攻打东门。但由于肥水、芍陂湖都冰封上了，从南面来攻也不是不可能。

周霸带着援军北上，正好是寿春的南面，只要在南面挡住伪汉军，假以时日，则寿春之围可解。但是芍陂湖四周都是平原，不好扎营。

况且也不知道这场突然而至的寒冬还要持续多久，拖得时间长了，物资供给很是麻烦，马匹也吃不消。这些马匹很是矜贵，南方少马，损失就很难再补得上。

还有一个办法，直接穿过成德地界攻打西曲阳县，这里离寿春最近，是囤积粮草物资的重要据点。

周霸正思索着，一时没了主意。亲兵却来报告，说广德王上官杰来了，就在军营门口。

周霸赶紧上前去迎，只见上官杰乐呵呵的进来，还带着个女子。这女子不曾见过，大致便是万妃的表妹，王爷口中的姝儿吧。

上官杰进了军营大堂，见正前方挂着舆图，便好奇过来看。

周霸连忙靠上前解释，舆图上红色标绘了县城、邑和民房；青色标注的是水、溪；黑色标注的是山。

上官杰自作聪明，诡异笑道：“老周，孤不想总是坐在王府里，孤想给你帮忙。”

周霸心中一凛，直言道：“王爷身份金贵，岂能亲冒矢石，打仗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末将。王爷是帅，末将是将。将帅有别。”

上官杰歪了歪头，问道：“将帅有什么区别？”

“帅者，统揽全局，预先谋划，是决策之主，无须深陷战场，亲临指挥；而将者，统兵在外，尊崇帅之谋划，攻城略地。”

上官杰像是听懂了，便道：“孤一事无成，哪是什么帅才。”

周霸却正色道：“王爷，在霸看来，王爷运筹帷幄，是真正的帅才。譬如这次成德之争，若不是王爷的智谋，众人都是左右为难。”

上官杰尴尬一笑，道：“孤那是误打误撞。老周可不许这样，也会拍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