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霸鼓气道：“夫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史冰大军前期的攻势比较猛烈，只要我们撑得住，慢慢他们的气势就下去了，不要慌乱。

寿春的李杨将军被史冰的水军围困，他本来就兵力不足，是不可能来救的。现如今，唯一有希望的是豫州刺史刘桥。他若是向东收复谯国，南下支援寿春，则局势对于广德便有改观。不过……”

“将军，不过什么？”

周霸一阵哆嗦，缓缓道：“还有一种可能。刘桥见广德吸引了史冰众多兵力，又将寿春卡在冯云西进的南面。他便可以从容调兵直接攻打荆州的义阳郡、江夏郡。若是与荆州刺史刘宏联手，整个宁汉大战的关键战役却是在荆州那边。”

石开山一阵沉默，周霸虽然还有话没有说，但他也明白了，广德吸引史冰绝大多数的火力，影响了整个宁汉争霸的格局。刘桥肯定巴不得广德这边继续将史冰的主力拖在这里，他好腾出手脚攻入荆州，怎么可能会来解救广德。

有河海县的斥候冒死传来消息，河海护城军在品字堡大败伪汉军，杀敌三千有余，但也不得不退守一堡之中。上官杰和萧彦儿趁乱冲击，进了河海县城。

众人的心稍稍放宽。

但接下来的局势并不容乐观，广德东门的护城河仍是逐渐被填平，伪汉军几次冲上城墙，都被秦明带人压了下去。东门的外城门也被冲城车击毁。伪汉军涌入瓮城，秦明连忙带人下去阻拦。

秦明在混乱之中，右手被狠狠砍伤，因为穿了铠甲，手臂没有断，但手臂一道深深的刀痕，一圈肉都撞烂了，血顺着手臂向下流，浸湿了佩刀。秦明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仍然上城墙指挥。

虽然将伪汉军挡了出去，但秦明这伤势不轻，暂时也拿不起刀来了。

南门的战况也越来越激烈，雷彪几次冲锋，想突袭去河海县接应萧彦儿他们，均被打退。他总是开门冲锋，南门受攻城器械的打击反而弱了不少。

雷彪身中几箭，浑身是刀伤，部众也损失十之有三，再无突出去的锐气了。

西门也遭到了猛烈的攻击。王谦益带人救火疲于奔命，一气之下，索性把城中靠近城墙一段的房子都拆了，生生拆出一个隔火带出来。

周平在城墙冲杀，被炮石震落的碎砖溅伤了头，血从眉心淌下来往一边流。周平用手一抹，众人再看他，一面黝黑，一面通红。

几日下来，伤亡越来越大，周霸手上的兵力渐渐吃紧，他依旧坚持把部分士卒轮换下来休息，以保证有足够的精力和士气应对接下来的冲击。

他心下不安，上官杰还在河海县，那边可不能有失。一旦王爷发生意外，那这些部署也全部落了空。

如今损兵折将，是时候该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了。

石开山再次请命夜袭伪汉大营之时，周霸也只好同意了。

看着石开山选好了五百多敢死之士，陆续出了暗门，周霸心里忽然觉得不安，这是不得已的作战计划，比之前他夜袭史沧大营却是差了几分把握。

黑夜之中，北门远处的堆成的高地上，有火星闪耀，隐隐传 来厮杀声。一座炮机被点燃了，腾出几丈高的火焰，随后又暗了下去。

周霸摇了摇头，只烧了一座，还剩一座没有起火，说明这些死士被发现全歼了。但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夜袭这里的炮机只是为了吸引注意，石开山带人还是往北面伪汉大营摸去。

隔得较远，那边营垒的火光只是隐约可见，石开山有没有成功得手，却是不知道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伪汉军的攻势突然就停了下来，四周围困广德的伪汉军营垒还在，也能见炊烟升起。

周霸暗自担心，没有人回来禀报，伪汉也没有动静，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底怎么了？

北面远远来了一骑，在城下叫门，周霸看去，却是萧文山。

周霸下令升起吊门，放他进来。

萧文山来不及行礼，问道：“姐夫呢？我要见他。”

周霸沉着脸，道：“有什么事先和我说。”

“我是被逼奉了大汉大将军史冰前来劝降的，周将军，我刚从那边主将大帐过来，石开山被俘了。”

“什么？”周霸脸色微微一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文山道：“那史大将军的弟弟史沧便是被夜袭而死的，石开山还带着人去夜袭，正中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他本可只身杀出来，但是为了救袍泽，又杀了回去，结果自己也被俘了。史冰对他严刑拷打，他什么也没说。现在遍体鳞伤，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周霸心中一阵难过，五百多勇士都白送了。都怨自己，也是操之过切了，还连累了石开山，哎，他本是一个勇将的好苗子啊。

周霸冷冷一笑，问道：“你现在用什么身份来劝降，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萧文山一怔，不想他竟然问这个，便叹道：“无论伯父怎么选，我自是站在伯父这边。我敬重周将军，不瞒你说，我心却是向着阿姊的。”

“那萧达已经是伪汉的越王了，我又如何肯信你？”

萧文山想了想，却道：“你知道这几日伪汉为什么不主动再发起攻击吗？”

“他连续不断猛攻，如今也是师老兵疲，士气不高了吧。”

“不错，”萧文山话锋一转，又问：“你看北面那座人工堆起来的小山，真的只是为了放两座炮机那么简单么？”

这个是周霸没有想到了，他不禁愣了。

“那土山背后，史冰叫人正在挖掘地道，已经挖了好多天了，你们却茫然不知。”萧文山这才行礼，道：“请周将军信我。我是真心为阿姊好才答应来的。”

周霸心中暗道，这条情报价值不菲，要赶紧做好防御部署，口中却说：“挖地道又如何，广德城墙地基又重又厚，有三丈之宽，且用的是版筑法夯实；他挖一段便沉一段，哪里那么好进来。”

“论算学，我最感兴趣。这个挖掘的技法也是很有讲究。”萧文山却来了精神，答道：“我特意问过，他们挖到地基层却是用木板和粗木支撑起来，形成隧洞，再继续向前挖穿整个城墙底部。这样便不会挖一段沉一段。”

“他想从地道杀进城内？”周霸沉吟道：“我在四周倒扣大缸，自可分辨位置，到时候他敢来，一把火叫伪汉军全部闷死在地道里。”

“不，”萧文山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他们却是运来了五十多头肥猪。”

肥猪？这是什么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