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脸色一变，不想红袖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上官杰很多事或许是误打误撞，让人心生疑虑，却没有人像红袖这般提出如此深刻的怀疑。

梅儿只得答道：“王爷他是真的傻。”

“我既无争宠之心，也没有害人之意。”红袖收敛了表情，却道：“也罢。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王嫔，与你们交不了心。你不肯实话实说，我也不怪你。”

梅儿见她误会，连忙解释道：“婢子没有说假话。我在王爷身边侍奉这么久了，王爷从来都没有如今这么焦虑。但要说他装傻，我自己都不信。”

“一炷摩香风雷益，九曲峰回满江春。”红袖问道：“那这首诗作何解释？”

梅儿陷入回忆，心中一动，突然问道：“王嫔有过尿急吗？”

红袖不料她怎么突然问这个，结结巴巴答道：“自是有的。特别是孕期，尿意来得频繁。怎么问得这个？”

“王嫔有没有感觉到，人一旦尿急，得不到释放。脑子会异常灵敏，反应也会变快一点？”

红袖瞪大了双眼看着她，仿佛懂了似的，问道：“难道王爷经常憋尿？”

梅儿摇了摇头，却又说道：“广德大战，你大概没有见过守城的士卒血肉相搏的场景。那些士卒平日里身上若被扎上一箭，或是被砍上一刀，立即便疼痛难忍，浑身大汗，四肢无力。然而，在战场上，哪怕身中十几箭，被砍得遍体鳞伤，他们仍然是不畏缩，奋勇杀敌。还是这些人，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红袖没有经历过，摇了摇头问道：“杀敌之时，他们感觉不到疼吗？”

“我问过许多人，都说身处战斗中，不但疼痛能忍，而且大脑反应异常之快。等战事略作消停，疼痛感才强烈起来。有的人说这是潜能，有的人说这是人的本性吧。”

红袖转了转眼珠，颤抖问道：“你的意思是……？”

“是。”梅儿点了点头，道：“大多数时间里，王爷就是这般，并没有刻意装傻的痕迹。”

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又急匆匆离去。

红袖对着殿外的侍女问道：“刚才谁在门外？”

“是王爷。小豆子又把王爷唤出去了。”

上官杰被小豆子迎进了偏殿，他隐约记得，当年见鱼向东的时候，也是这般场景。

萧彦儿和凌琳早就在这里等他。凌琳见王爷到了，连忙下拜行礼。

他来广德几个月了，又跟着焚毁了居巢县粮仓，本来心高气傲。但上官杰一直不召见他，心生诧异。后来听闻上官杰亲自带兵转战广德、河海，后来又收复了广信，不由暗暗惊叹。

上官杰便道：“起来吧。你便是凌琳？”

“是。”凌琳缓缓站起身来，道：“末将祖上是东吴大将凌操凌统，东吴末主暴虐，被大宁所破，家族也跟着越来越落寞。末将想重走祖宗的武将之路，重新振奋凌氏。”

“好。”上官杰竟然有些紧张，徐徐说道：“孤也想振奋，便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末将从小生活在江边，擅长水军。王爷是要组建水军么？”

“是。孤这里有马步骑，唯独没有水师。”

凌琳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王爷，广德三县弹丸之地，组建水师作何用呢？”

萧彦儿给上官杰使了使眼色。

上官杰会意，便将萧彦儿教他的话缓缓说道：“广德在江淮平原之中，水系发达，当年东吴大帝有一支水师便可抗衡争霸，三分天下。孤为何不能有？”

凌琳不依不饶问道：“王爷这话说的含糊。琳斗胆再问，王爷是要守住这江淮平原，还是要三分天下？”

上官杰没想到他会这么逼问，又想起了鱼向东教他的话，答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总之顺应时势一点一点努力向上就不会错了。”

若是上官杰直接说有四方之志，谁能信他。他一个最小封国的傻王爷，又怎么敢有帝王之志，让天下归心呢？

但是他却是这么想的，一点一点向上。更符合实际情况，也显得真诚。

凌琳暗自点头，答道：“既是如此。末将愿追随王爷。只是广德国既无战船，也无水手，末将空有水师本领，却不知如何发挥？”

这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本来广德国有石炭铁矿，用钱慢慢砸出一个水师，也未尝不可。可是经历史冰围攻，三县残破，府库都入不敷出了，哪里有人力物力财力去砸出一支水军来？

上官杰也是傻了，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建设出一支水军来，便问道：“孤不懂，这水军需要怎样才能成型？”

这可是一门大的课题，不是内行的人根本不清楚。萧彦儿也挺好奇。

凌琳便娓娓道来，水师要有造船基地和水军基地，分别负责建造、维修船只和训练水兵。三国以来，一般都在江边，分别设置船坞和矶口。

船坞附近一般要有盛产造船所需林木，原东吴派典船都尉带人造船。现如今，比较有名的有益州巴东郡、荆州武昌郡的夏口，江州鄱阳郡，扬州的会稽郡句章、晋安郡温麻，青州乐安郡和广州南海郡的番禺等等，不胜枚举。

有些是造江船，有些是造海船，像会稽郡句章，青州乐安郡的船坞却是江船海船两宜的。原本庐江郡的皖县和居巢县都有船坞的，要么毁于战乱，要么年久失修。

而矶口便是临水而建，有大型码头泊船，一般周围要有水性极好的兵源。

凌琳口若悬河，但别说上官杰，即便是萧彦儿也记不得这些，心里直叹，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尤其是听闻打造一支水师，要耗费黄金万斤，数年时间才能小成，不由咂舌。

上官杰有些担心，要打造水师，穷人根本想不都不要想。

萧彦儿道：“不瞒你说，我们准备一举南下，吃掉伪汉在龙舒县的守军。就是因为没有水师，挡不住舒县方面的救援。奈何卡在这里。”

上官杰也变了腔调，叹道：“我们没有水师，可是伪汉有啊。”

本来他的意思是，伪汉有水师，我们没有，因而根本不可能攻下龙舒。

不料，凌琳却听岔了，却道：“王爷的意思是，我们去劝降伪汉的水师，得以己用？末将在汉营也待过一阵子，许多人本是朝廷水军，被裹挟降了汉，末将只能姑且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