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儿在瓮城已经等得十分焦躁。她也知道周霸存了保全骑兵的心思，然而对面的军阵在厮杀中并不吃亏，广德没有伪汉军人多，这么下去，消耗不起。

饶是上官杰也看出不对劲，问道：“彦儿，周中尉还不叫骑兵冲阵？”

萧彦儿拉着他上了城墙，在城墙上待命的秦明赶紧给他俩行礼。

她指着伪汉军的方阵说道：“你看，他们两翼都布置了辎重车横在那里，车后面放置着弓弩手，中间零星还有床弩车。骑兵冲到车前马儿自然减速，后面的弓弩手齐射，就大大吃亏了。若是再吃他床弩几箭，真就是白白送死。

而且，那块土坡上的床弩最是难受，只要骑兵落单，隔着几百步就能被他盯上。一箭下来，便是你那铁甲铁骑也吃不消。”

上官杰咂舌道：“这么厉害？那我们的床弩呢？也去打他，不好吗？”

萧彦儿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床弩都固定在了城墙之上，他们的位置我们正好打不到。”

“那炮机呢？”

“也够不着。”

上官杰怒了，对着一旁的秦明道：“你们都是傻子吗？他们把床弩、炮机都装在车上。我们怎么就固定在城内？这下好了，别人使劲打我们，我们不能还手？便是孤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窝囊。”

“本有几辆床弩车，都拉去了舒县。”秦明想起来了，连忙答道：“上次守城的时候，城墙内侧固定的炮机总是被火烧毁。那时周将军就让工匠们把炮机改装在车上。我去问问，除了运到河海县和舒县的炮机，还有没有炮车。”

他赶紧下了城墙，到了北门不远一个临时的将作营里打听。

老工匠告诉他，经历伪汉军上次几十日的围城，很多炮机修了又坏，坏了又修，大部分材料都耗费在那里了。前几日又要为攻打舒县做准备，还是拆了城内十几座毁坏的炮机部件，组装起来送去的。如今，只有一座炮车还在营内，因为轮毂坏了，所以没有送出去，还在等修。

秦明着急道：“那还不赶紧修好，广德马车这么多，找个轮毂还不是小事。”

老工匠摇了摇头，答道：“这炮机发射的时候承重大，所以炮车轮毂要又大又宽，平常的马车都不适配，只能订制。城内已经没有材料，再说也来不及。”

秦明拉着老工匠进了将作营房后，果然有一个炮车，只有三个轮毂是好的，还有一处空着，只用撑木顶住，立在一边。地上放置着一个破裂的轮毂，断了中间的轴心，装上去就掉下来，完全不能用。

“这么大的轮毂广德城哪里还有？”

老工匠沉吟一番，欲言又止，禁不住秦明凶煞的目光，只好道：“城内确实有，只是谁敢去要？”

“嗯？”

“只有广德王的辇车又高又大，或能适配。”

秦明二话不说，赶紧往王府跑。

进了王府，找到钱德海，长话短说，把王爷的辇车交出来。

钱德海也是被这个愣头青给说懵了，好半天才悠悠地问：“你得了王爷的令？”

秦明也是老实，脱口而出：“未曾。”

钱德海便道：“自始皇帝制定车辇礼法以来，传承几百年，辇车是王权的象征。你今天却来要拆辇车，这是什么道理？你想干什么？”

秦明急道：“我也读过书，如何不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迂腐么？这轮毂能救得多少士卒马匹，或能保得广德周全也未可知。你先给我，事后若有问罪，我一力承担便是。”

情况特殊，钱德海犹豫片刻，便叫来仆人赶着辇车送去将作营内。

可是，老工匠不敢拆。

若不是秦明右手有伤，他差点拔出刀来。

秦明又叫来其他工匠，以死相逼，才把广德王辇车的轮毂拆了换上。装完之后发现，还是小了一点点。炮车不稳，容易往一边倒。

逼近绝望关头，还是那个老工匠厉害，在广德王辇车拆下来的轮毂上又钉了一层铁瓦片，这才正好平衡。只是滚动起来，这一边“咔嚓”作响。

秦明叫来士卒，推着炮车出了北门，又安排青壮把炮石都准备好往门外运。

炮车刚推出城，战场上血腥的一幕就叫人糟心，广德前军一旦勇猛向前打出了突出部，便遭到山丘上床弩的无情打击。

全彬不顾双方士卒交错在一起，用巨大的弩箭生生将这一边突出部全都打穿，把战线往广德这边压。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打法最是叫人头疼。

秦明赶紧安排炮机攻击，无须请示，先把山丘上那十几架床弩车的攻势压下来。

战场的焦点，被这一架突如其来的炮机给吸引住了。

全彬刚开始有点慌乱，因为他没有带炮机，也没有带炮车。但随后，他渐渐放下心来，广德有且只有这么一架炮车，而且，为了应对山丘的床弩车，炮车比较靠前，床弩车也勉强能打到。

于是，战场之上出现诡异的一幕。广德炮车放下撑木立稳后，对着山丘上的床弩砸炮石。山丘上的床弩也纷纷向炮车发箭矢。

炮车很幸运，二三轮的发射都没有打中，但它本身需要至少二十多人发射，那床弩发射而来的巨箭仍是有几支冲击到了人群。一名广德兵被死死钉着地上，惨不忍睹。

死了再换人，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萧彦儿焦急地看向周霸。他那边的令旗仍然没有动静。只这么一座炮机，如何顶事？过不了多久还是要被打坏。

她心跳得厉害，不由安慰自己，面对大战，就要沉得住气，周霸一定是在等时机。

然而，有人沉不住气了。

上官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城墙，带好了头盔，领着五十多铁骑，在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突然杀出了广德北门的瓮城。

五十多骑呈两列，排成长蛇阵，向山丘直奔而去。

在前方上千人交战的混乱中，这五十骑人并不多，却是十分耀眼。

全彬暗自道，来的好，就等着你们沉不住气。

他赶紧下令，不要管那个炮机了，所有床弩车对准这支骑兵小队发射。

旁边的传令兵犹豫道：“可是他们已经冲进了前军方阵里了。这样打，自己人也要死伤惨重啊。”

全彬怒道：“你知道这支铁骑小队领头的是谁吗？那是广德王！杀了他，战斗就结束了。这样才能保全更多士卒。难道你要抗命不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