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祖地内。

羡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撑在身前，不住地颤抖，眉头紧锁，数不清的汗珠滚落，打湿身前的衣裳。

三天前的傍晚，从钟离慕一的寝殿出来，他就径直来到了这里。

“残识，你出来。”

站在龙脉前，抬头望着高昂的龙首，羡的声音夹杂着说不出的冷冽。

就是在这里，慕慕丹田受损，他又怎么会有好脸色？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脑海中一遍遍闪过慕慕苍白的脸。

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闷得他心口生疼，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如果可以，此生都不想再来这里，可是他要变强，要保护慕慕，要保护母亲，还要去找父亲。

他需要力量！

从出生到现在，哪怕父亲和母亲不在身边，他也过得很快乐，几乎每天都是无忧无虑的。

他的世界里，没有磨难，没有变故，所以，他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有着一份单纯和天真。

只是现在，该学着长大了。

“你怎么来了？”

一道金色光芒从龙骨眼眶中飞了出来，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异常刺眼。

这一次，羡没有躲闪，没有眯眼，而是抬眸直视着他：

“你说过，我是祖龙选定的传承者，此话可当真？”

“哦？想通了？”

残识有些诧异。

之前自己费尽口舌，这小崽子也没有丝毫动摇，脑袋里装的都是他的那个主人，简直是油盐不进。

如今怎的突然想明白了？

莫非……

“你不会是想传承了族祖龙仙力之后，跟着那人类女子远走高飞吧？”

羡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残识。

见此情景，残识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冥顽不灵的小龙崽子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可不行！

祖龙的传承，关乎龙族的未来，是要给能一心一意守护龙族的传承者，他带着祖龙仙力跑了，龙族怎么办？

于是残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态度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赶紧走吧，祖龙的仙力传承是不可能给你的，给了你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嗯……

虽然有点不太贴切，但意思吧，就是那么个意思，总不会错的。

“看在你是头未成年龙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今日就当你没来过。”

他这种行为，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还好本残识有容龙的雅量，不然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羡也不急，片刻后，淡淡开口道：

“你在此处守了多少年？”

“这个嘛……”

残识认真想了想，还真不记得守了多少年了，除了血脉觉醒，祖地少有龙来，寂寥中的岁月，谁还记得？

“多少年我不知道，总之说不定你娘还没在你外祖母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反正很久就对了。”

“至于你嘛，就更不用说了，不是，你莫名其妙问这个干什么？”

羡不答反问：

“这期间来了不少龙吧？除了我以外，可还有其他适合传承的龙？”

“肯定没有啊，不然我早就随祖龙而去了，何需困在此处不得脱身？”

说完残识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是啊，错过了这小子，他这一辈子就只能被困在这里了，逃不掉，也死不了。

可是……传承……

还是不行！

纠结过后，残识依旧没有退让。

“小子，你不必再跟我甩这些无用的小聪明了，祖龙留下的规矩，是绝不可能被打破的，无论是谁，都不行。”

“你虽是祖龙选定的传承者，我也的确等了你很久，但你一心想与人族契约，随她而去，犯了祖龙大忌。”

“至于传承，即便是从此之后无龙再能有此殊荣，我会被永生永世困在这里，也认了，你走吧。”

羡一言不发，很明显，得不到传承，他是不会离开的。

残识身上的金光闪了闪，很是无奈。

“若真想要，就等你哪天想通了再来吧！或者等你成年之后，长大了，说不定就能想通了。”

羡目光坚定，薄唇轻启：

“想不通。”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非你和那人族女子之间再无瓜葛，否则是不可能给你的。”

“做不到。”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残识也不再费口舌，语气带着些许遗憾：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走我就勉为其难送你一程吧！这祖地，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金色光芒就缠上了羡。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残识不再说话，挥了挥手，羡在金芒之中，腾空而起，往祖地外飞去。

“放我下来！我不走！”

羡奋力挣扎，还是无济于事。

眼看就要飞到祖地入口处，却突然停了下来，金芒消散，羡落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心下疑惑，但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羡立刻跑回原地，正准备开口询问，一束红光突然从龙骨眼眶中射出，没入眉心，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既一心想与人族契约，本尊就让你看看，和人族契约的下场，只盼到时，你莫要后悔。”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大脑被一阵刺痛湮没，瞬间失去了意识。

羡就这样，笔直地跪了下去。

“祖龙……”

残识难以置信，低声呢喃。

祖龙不是只留了他一缕残识吗？只待完成祖龙交代的任务，便会消散，在这里那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存在？

刚才那东西，和自己差不多，但不是残识，而是残念。

祖龙到死都没能消散的执念。

他把小龙崽子怎么了？

这小子虽是犟了点儿，龙还是不错的，挺有趣的，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奈何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干看着，结果如何，就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哎~

让你离开偏不听，早点回去哪里还会有这档子事儿？造孽啊！

残识看着地上的羡，叹了口气。

祖龙的执念，约莫就是当年那人吧！若所料不错，这小子只怕是……

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