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春节，都是先在各自带着亲传弟子，在山长那里吃上一顿大宴。用的大多是山上灵植灵兽，道行不够的吃上两口就要真气满溢不敢再吃那种。

回来之后，白琳会拉着胡乁冯梓在自己的小屋里摆上一桌。拿出珍藏的好酒，摆上胡乁和冯梓亲手做的饺子——胡乁负责包，冯梓负责煮。然后开开心心的喝上一宿。

本以为今年冯梓捡回来了个小徒弟，能更热闹一些，没想到捡人回来的人今年没回来。

“怎么回事，走了一个会喝酒的，来了一个不会喝酒的，这有什么意思。”白琳戳着喝了一口白琳壶中佳酿就醉到不省人事的刘芷柔的小脸，百无聊赖的说道。

“师父你给刚筑基的小孩子喝你那妖丹精炼的灵酒，别说酒力，灵气都够她受的了。”胡乁替小姑娘披上一件衣服，慢慢的替她把体内多余的灵气导出，责怪道。

“我本来以为她筑基了两次，现在肯定能扛得住这口酒嘛，没想到一口就不行了。当年小冯梓还喝了两口呢！”

“冯梓师弟体质与人不同，师父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说起来，你出去寻找冯梓，有什么收获吗？”白琳突然开口问道。

胡乁摇摇头。

“只在益州边境的北关城听说八千精兵，三百金丹，三个元婴被人在一夜之间屠杀殆尽。听目击的凡人描述，感觉像是冯梓所做。之后就追查不到消息了，恐怕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这么说小冯梓应该也元婴了吧。也不知道发个玉符回来报个平安，别是跌到什么秘境里了吧？”白琳摇摇头，又灌了一口酒。

“跌入出入不得的秘境，魂灯上也会有信号的。我猜，冯梓至今不回山，应该是因为元婴后缺失半边人身的问题显露出来了。”

“……唉……我等修仙者本就是在疯狂的深渊上走钢丝。小冯梓天生就缺失了半边人身，的确……嘛，红尘炼心，让他在凡间走走也好。”白琳沉默了一下，又灌了一口酒，悠悠说道。

“嗯……”

此刻，天上明月，正挂在山间，像一盏明灯，洒落清晖，照耀着游子的前路。

“现在这个时候，小师叔应该已经喝醉了吧。”冯梓端起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

在他所住客栈对面，一家人正阖家团圆，聚在一起吃着饺子谈笑风生。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孩子开心的笑声。

“我记得小时候，爹娘会在饺子里包上两个铜钱。次次都是我和小妹吃到，现在想想，应该是爹娘特意做上记号分到我和小妹碗中的吧。”

这样想着，对面的人家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声，原来是那个孩子吃到了一个包有铜钱的饺子，正咯咯的笑着。

“福运吗……”冯梓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要是真的有福运的话，真希望爹娘也能吃到那个包了铜钱的饺子，若是他们能因此活下来，就好了。”

一口喝干了杯中美酒，冯梓提起酒壶还想再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还是很想念小师叔珍藏的美酒啊……”

门外，已经响起了喧闹的鞭炮声。

新年过了。

“说起来，有家回不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在凡间走了这一段，我是不是也更像个‘人’一点了呢？”清晨，冯梓随意坐在一个石碾上，看着满地烟花爆竹留下的残渣，喃喃自语道。

“小伙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一个老奶奶从附近的小屋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大扫把，似乎是要打扫街道。

“老婆婆，我就是一早醒了，起来四处走走看看。”冯梓答道。

“小伙子，你不是这丰城人吧？家住哪里啊，大过年的，为什么不回家去啊。”老奶奶一边慢悠悠的打扫着街道，一边问道。

“婆婆您这可就看错了，我是丰城人。”冯梓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我的家……的确不在丰城了。”

“是吗，是吗。丰城之前遭了兵灾，老太太我运气好，可惜了我那儿子孙女……唉……大过节的不说这些晦气话了，孩子，你过来。”

老人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拉上冯梓的手，慢悠悠的走进小屋里。

小屋子里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见底的米缸，还有一个水缸一个小小的灶台与一张小床。

老奶奶给冯梓舀了一碗水，拉着他在炕上坐下，又在被褥下面翻翻找找。翻出来一个小小的，有些旧，却很平整的红包。

“孩子，这个红包你拿着吧。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的，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糟心事了。”

老人家把红包塞进冯梓手中，缓缓摸着冯梓的头。

“如果我孙女还活着的话，应该跟你一般大吧。”

“红包里没多少钱，只是奶奶的一点心意，过年嘛……怎么能没有压岁钱呢……”

老婆婆拉着冯梓的手絮絮叨叨的念着，冯梓小心的把薄薄的红包揣入怀中，藏在心口处。静静地听着。

老人家很快就乏了，斜靠在床上，嘴里还在絮叨着什么。

冯梓安静的站起身，轻轻的给老奶奶盖上一床薄被，想了想，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床温暖舒适的厚被，盖在老奶奶身上。

“奶奶，我先走了，明年过年，我再来看您，好吗？”

“好，好。孩子大了，忙，奶奶知道。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情。”老人家盖着被子，看来已经有了睡意。含糊不清的答着。

冯梓临走前，将水缸加满了水，又在米缸上施了个小法术。让米缸里的米会以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慢慢见长。

“奶奶，我走了。”走到门前，冯梓轻声念了一句。又将那个小红包往身体里塞了塞，用无数只小手将它包裹进身体内，才轻轻的，慢慢的关上了小屋的柴门。

“好像，可以回山了。”摸着心口处，冯梓突然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