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闲居了几日。冯梓又被小师叔指使着带刘芷柔渡杀劫。不过这次运气不好，没有逮着几个光头打烂，只遇到了几个带着弟子来中原度杀劫的太极教。

“这么说起来我跟太极教还真是挺有缘的啊，杀他们都杀了三次了。”

随手点死几个金丹，拎着领头元婴脑袋的冯梓坐在云端，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筑基打架。

怎么说呢，这孩子剑法基础蛮扎实，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没杀过人的。出手刺人要害都要犹豫一下，也就这次的对手是个筑基后期，若是个筑基巅峰，这会小姑娘已经死两次了。

不过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砍死了那个太极道筑基。可喜可贺，这次杀劫算是完成部分目标了。

冯梓坐在云端想了想，又挥挥手放出一个刚才收起来的筑基弟子，传音一句“干掉她你就能活。”，就继续坐在云端看戏。

“这根基还是差了点，不过连杀两场杀性总算起来了。”冯梓又挥挥手同样操作了一下，不过这次的太极道弟子修为从筑基后期换成了中期。

尽管真气消耗了不少，身上也负伤了，这次刘芷柔干掉敌人的速度却快了许多。三剑试探，一剑封喉。刺人要害的手终于不抖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随手将袖中收着的几个筑基弟子捂得只剩一口气，冯梓从云端落下，将他们几个扔给徒弟杀了。看着刘芷柔一个一个补刀，才弹弹手指放出一金一银两道流光，拖着二人飞向停在空中的飞舟。

“第一次渡杀劫，感觉如何？”坐在飞舟船头，冯梓转过头向着看样子还没从刚才的杀戮中缓过神来的刘芷柔问道。

“……”刘芷柔沉默。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他们若不死，你就会死。这就是杀劫，修仙路上最大的拦路石。”

“……师父，我听说您杀过上万人，真的吗？”刘芷柔又是一阵沉默，突然开口问道。

“上万人可能说少了。说实话，我也记不清我杀过多少人。那时候的我……有点疯。”冯梓想了想，答道。

“为什么要杀他们？”听了冯梓的回答，小姑娘又追问道。

“因为我不想死。”

“……”

“师父，你杀的人中，有无辜之人吗？”

“……”冯梓沉默，半晌才回答这个问题。

“我曾经是丰城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家境殷实，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妹妹。”想到儿时的生活，冯梓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后来，燕王北上，攻下丰城。我父母都死在了那里，只有我和小妹被拼死送出了城。”冯梓笑容没停，继续说道。

“再后来，我随难民四处游荡，我那个妹妹，就死在了一场风雪中，那年她还不到五岁，就变成了难民锅里的一块肉。”

冯梓说完，笑看着刘芷柔，道：“后来这成了我的心魔，为了破心魔，我才动身去益州，才遇到了你。”

“至于你问我所杀的人里面有没有无辜之人……我不敢说没有。我记得在一个被我屠杀殆尽的军镇里，有个孩子藏在尸体堆里活了下来，或许是哪个校尉之类军官的孩子吧？他的父亲多数已经死在我剑下了。”

冯梓转过身看着天空，摇摇头：

“我一剑就杀了他。”

“为什么！？”刘芷柔突然站起，大声问道。

“那孩子我看着还有点根骨，是可以踏上仙途的人才。”冯梓说着，突然摇摇头。“不，他没有根骨我也会杀他。若是当时入丰城的叛军知道之后会出我这号人，应该会拼了命来杀我吧？”

“我不希望我之后会发现在某日我一时心善才酿成了大祸，我还有在乎的人，我赌不起。所以他要死，所以他们都要死。”

“明白了吗？”冯梓身体微微抖动了几下，才回过头继续看着刘芷柔，笑着说道。

“……”刘芷柔沉默，跌坐在船上，半晌没有声音。冯梓也不急，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突然，刘芷柔起身往冯梓身边走了两步，低着头跪在那里。

“师父，你很想活着吗？”

冯梓闻言愣了愣，答道：“当然，我有在乎的人，有父母的期许在身。自然是不想哪天就这么死了。”

“师父您对我有知遇之恩，不亚于父母。若没有师父，弟子可能就要在那瞎练着那本破烂道诀，直到走火入魔，被随便哪个人打杀了都不自知。”

刘芷柔突然抬手握住冯梓的手，一双明眸紧盯着冯梓的眼睛，说道：

“此恩弟子无以为报，以后请让弟子作师父的盾，师父的剑。请师父您……以后稍微，安心一点吧。”

“你这孩子……还真是轴得很。我不过是给了你一个玉符让你来桃源观罢了。”冯梓笑着摸了摸刘芷柔的小脑袋。“而且，傻孩子，哪有让徒弟保护师父的道理？”

刘芷柔看着冯梓，双眸含泪，露出一个哭也似的笑容。“可是，师父您明明，很痛苦吧？”

看着小姑娘这幅模样，冯梓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明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这孩子执意要认自己当师父就算了，还在这里说什么知遇之恩无以回报之类的傻话。

我很痛苦？我哪里痛苦了？杀人？在益州我杀的兴起，地都打凹下去三尺。

可是为什么，这小丫头这一句话，就好像直直的戳进了心窝子里。戳到了冯梓心里，还残存着的那一部分“人”。

“我一直，很不安吗？说起来，‘人’杀人，原来心是会痛的吗？”冯梓有点疑惑的摸了摸心口，似乎是在询问自己在凡尘里寻到的那一小块“人心”。

手上传来某种液体的触感，冯梓回过头，才发现小姑娘正双手握着自己，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这孩子明明蛮傻的，说起话来却一针见血，说不定是有什么看透人心的天赋吧。

冯梓无奈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替她擦去泪水。“说起来，你还没有道号吧？”

刘芷柔摇摇头。“胡乁师叔说要等师父您来起。”

“庆，传，启…”冯梓数了数辈分，“你既然是启字辈，不如就叫启茗吧。茶，叶似栀子，可煮为饮，其嫩叶谓之茗。茗这一字，有生机朝气之意，用在你这小姑娘身上，正合适。”

“得了道号，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弟子了，如何？”

“谢师父赐名。”刘芷柔放下冯梓的手，膝行后退几步，跪在冯梓正前方，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头，冯梓坦然受之，算是完成了拜师仪式。

“既然你也度过杀劫即将成就金丹，这两柄飞剑，就提前给你作为礼物吧。”冯梓一抬手，放出一金一银两柄飞剑，正是陪伴冯梓数年的映日银月两剑。

随手抹去上面的神识印记，冯梓就将两柄飞剑推向刘芷柔，刘芷柔恭敬接过，收入袖中。

“好了，回山吧。”

冯梓转过头看向远方，眼前，是逐渐临近的桃源观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