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承启万万想不到她竟会做到这一步，他目光分毫不敢离开那短刃，开口时才发觉声音已经嘶哑：“清仪，危险，你先放下来……”

柳清仪充耳不闻。

她不知道自己这条命在隆安帝眼里够不够格，也不知道皇帝想用来牵制萧矜北的究竟是什么。

她只能尽力一试。

隆安帝一双眼睛低垂，他默不作声的审视着柳清仪，目光如同深渊，仿佛能吞噬万象。

片刻后，他突然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朕面前也敢亮出利刃，你这没规矩的样子，怕也是同阿北学的……”

柳清仪手腕僵了僵，慢慢放下了抵在颈间的刀。

“你们两个说的有理，”隆安帝仿佛在一瞬之间变了个人，对方才的忌惮和压迫只字不提，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温和的君主，“梁军攻势迅猛，也许正是对我们兵力有所了解，若阿北他们赶回来从背后突袭，我们能派出一队人马，他们定然会以为上当，就算不能退兵，也能有一线喘息的余地。”

柳清仪和谭承启都没有接话。

“此事朕自有成算，城门上的人不必撤回，就由御史大夫编成队，按方才尊毅王妃所言，下去安排吧。”

谭承启顿了顿，行礼应是。

柳清仪跟着福了福身，也退了出去。

夜里的凉风掠过身侧，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伤到没有？”谭承启低声问，“我看看……”

“没有……”柳清仪抿了抿嘴，她身体微微颤抖，轻轻闭了闭眼，“我还以为不会成功了……”

谭承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他的妒火像是被盖灭的火堆，盖在担忧之下，都化成了灰烬，却又能从中找到点点星火，浇不灭，盖不透。

“你拿自己当把柄，”他压抑着情绪，沉声道，“可有想过，如果萧矜北真的要反，到时候皇上第一个就会杀了你？”

“他不会造反，”柳清仪摇了摇头，“哪怕王爷之死另有隐情，他也不会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你就这么信任他！”谭承启再也压不住，怒道，“你可知对一个男子来说权利意味着什么？方才那人是一国之君，他尚且可以纵容敌军兵临城下都没亮出底牌，萧矜北背着深仇大恨，他……”

柳清仪一字一顿的打断了他：“即便如此，他也是顶天立地的将军，做不来那些谋权窃国之事！”

谭承启骤然失声。

梁军的攻势渐弱，黑夜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他立于城门下，第一次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

将军不窃国。

在柳清仪心里，淮安王如此，萧矜北亦如此。

“不过是你认为罢了……”谭承启握紧了拳头，一股莫名的挫败感在这一刻席卷而至，他嫉妒的发狂，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般艰难，“若他当真不来，你待如何？”

柳清仪抬眼瞥了他一眼。

谭承启从她幽深的目光中察觉道什么，下意识想阻拦：“不用说了，你……”

“他会来的，”柳清仪轻轻一笑，她指尖摩挲着手中短刃上镶嵌的宝石，目光温柔，“我相信他，从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