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走了？”

书铺二楼门口，小狐狸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并自门框外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嗯。”

顾墨轻轻的应了一声，而后转头看向小狐狸。

一人、一狐。

目光于空中交互。

顾墨敢发誓。

他这一辈子，从未在一只狐狸的身上，看见过如此复杂的眼神。

忧伤。消沉。喜悦。不愤。沮丧。气馁。郁闷。烦躁…………

很难想象。

这么多不同的，甚至对立的心情，于同一时刻产生并交织。

可是。

顾墨却很能理解。

忧伤，是因为至亲又再次离开了。

消沉，是因为至亲抢了本该属于它的东西。

喜悦，是因为它又可以跟顾墨一起睡了。

不愤……沮丧……气馁……郁闷……烦躁……

这几日，小狐狸很是体贴，直接默默搬到隔壁的院子住。

将这段时间岁月，给让了出来。

懂事的，让人有些心疼啊。

“来。”

顾墨招了招手。

小狐狸眼眸一亮，嗖的一声，便自门口化作一道残影，猛的扑进了顾墨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温暖。

真想永远呆在这里。

顾墨轻轻揉搓着狐狸头，那雪白顺滑的毛皮，真的很舒服。

小狐狸也很享受，这温柔的爱抚。

二者，都没有说话。

只是一边享受着，一边看着窗外的晚霞，默默为离去的人儿祈福。

四匹龙驹，拉着豪华的马车，缓缓自涿县驶离。

“真的不告别嘛？”驾车的老叟，头戴斗笠看不清楚容颜，可仅仅只是侧露出来的些许模样，就自带一股英俊、飒姿。

胡四娘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是我陪他的岁月越久，我就越发难以抽身了。”

说完。

胡四娘自马车上回头，透过窗户望向书铺的方向。

“不告而别，这样也好。”

“因为我们永远不告别。”

胡四娘如此说道，其眼角隐隐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着光芒。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呀。真是让老头子我啊，看不懂啊。”

“小姐，坐稳了，哈哈。”

老叟先是感叹了一番，而后大笑。

其头顶的斗笠，被其摘下随手一抛，露出苍老却依旧英俊、飒然的容颜。

老叟，名赵悼，字子龙，前二十年为刘潺的护道人。

而如今，尊刘玄之命，转为刘婵护道。

驾~

马蹄踏踏，卷起漫天烟尘。

………

“墨墨。”

“嗯？”

“我突然想写书了。”

“那就写呗，我来给你研墨，姐姐能做的事，我也可以。”

书铺内，小狐狸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烟尘，神色坚定无比的说道。

曾经的小狐狸，如今也要逐渐长大了。

“好。”顾墨笑着答应了下来。

多久了。

怕是足足快半年有余，都未曾写书了吧。

顾墨于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

随着修为境界的不断加深，对于天地、大道的认知，便越发的清晰、深刻。

天地运行，自有规律。

大道运转，自有定律。

就拿《道德经》来举例吧。

《道德经》圣人之经文也，其中蕴含圣人之道，并阐述了天地大道之至理。

此经若完整的出世。

那绝对是诸天震动，引得无数势力争相抢夺，欲据为己有。

甚至，一些可怕的存在，也会忍不住窥伺。

然而。

这东西，顾墨的脑子里面就有一套完整的，只不过因为境界的缘故，很多篇章他明明看过，记住了，可是一眨眼，这些东西又全部消失了，模糊了。

为何会如此？

这就涉及到因果、禁忌了。

法不轻传，道不轻授。

你既得其法，得其道，那便欠上了一份因果。

这份因果，是要还的。

什么，不还？

信不信，下一刻就禁忌降临。

一把强者的飞剑，莫名其妙的就自苍穹之上掉落，又极其恰巧的插在了你的天灵盖上。

还有。

打坐修行的时候，莫名其妙天人五衰降临，直接身陨。

不还？

那就拿命来偿。

将此一道，发展到极致的。

是那一位不可言名的存在。

无私的传道大千，并以身合道。

真无私乎？

假无私乎？

无人知晓，但因果是的的确确种下了。

“我书写的书，诗词，大多都不是我自己的。”

“日后，怕是都要还哦。”

顾墨心中无比忌惮的喃喃道。

这也就是他足足半年，未曾写书的原因之一。

为何是之一？

那是因为，教司坊的“乐不思蜀”，无心创作，也是一个原因。

沉迷歌舞与扭屁股，不能自拔。

胡四娘或许也是担忧这一点。

天天看，日日看，这谁憋的住呀。

第161章 天涯远不远？ 不远

管又管不住，甚至连作为看守的小狐狸自己，都堕落了。

真有那么好看嘛？

……

焚香沐浴。

静心凝神。

这些仪式不是必须的，可却能让人的思绪更加凝聚，方便书写。

小狐狸用小嘴，叼着墨研，缓缓研着墨。

墨，是血中带红。

还是曾经的妖神血墨。

笔呢。

也还是用三境妖神的材料，打造的：狈豪笔。

这两样东西。

历经多次文气洗礼，如今已朝着儒宝升级蜕变。

顾墨端坐于桌前，面前的宣纸摊开，随时等待着他的落笔。

“怕个鸟儿。”

“若是欠个几首、几篇、几本，我自当惴惴不安，可是我欠的大发了。古语有云：欠钱的是大爷。可若欠倾天之债，那就是大爷之中的大爷，简称：大大大爷。”

“如今，我就是大大大爷，冲就完了。”

顾墨眼眸之中，闪烁着灼灼光芒。

区区几句《商圣经》，就能引得商圣的关注。

他不信，他之前书写的《道德经》、《论语》等等，那些存在会不知晓。

只不过。

可能是懒得搭理，也有可能是默许。

这其中或许有个度，又或许是那些存在，需要他在这个世间，做些什么。

哎。

弱小真乃原罪。

可能身在棋局也不自知，身为棋子也不自知。

难受，香菇。

不管了。

抄就完事了。

顾墨提笔，在小狐狸的红袖添香中，一沾妖血血墨，在大大的宣纸之上，写下：天涯明月刀，五个大字。

书名：天涯明月刀。

契子：

（一）

【天涯远不远？】

【不远！】

【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二）

【明月是什么颜色的？】

【是蓝的，就像海一样蓝，一样深，一样忧郁。】

【明月在哪里？】

【就在他心里，他的心就是明月。】

（三）

【刀呢？】

【刀就在他手里！】

【那是柄什么样的刀？】

【他的刀如天涯般辽阔寂寞，如明月般皎洁忧郁。有时一刀挥出，又仿佛是空的！】

……

（四）

【他的人呢？】

【人犹未归；人已断肠。】

……

笔落惊风雨，书成泣鬼神。

随着顾墨的一笔一笔的书写，武侠大家、小说泰斗之一：古龙，其名作《天涯明月刀》，于此方世间重现。

轰隆隆。

仅仅只是一个契子，就引得天地的轰鸣，文道颤栗不止。

这又是一本，足以鸣州之巨作。

“下雨啦，回家收衣服啦。”

无数街坊邻里，很是习惯的飞奔回家，将晾晒于外的衣物，飞快的收了起来。

城防总统领邢岳华，本在巡视城防，忽然天地异象生，一州之地的书院都在颤，他猛的抬头看向书铺的方向。

“又来了？”邢岳华一脸平静的说道。

不是惊叹句。

而是疑问句。

非常的淡定，很是习以为常。

不过嘛。

这个月的异象，比之以往似乎多了太多了吧。

“等等，这次好像不一样。”

“我在其中，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惊天的刀意。”

邢岳华看着远处，缓缓升起一轮明月虚影，又有一把天刀凌空，其眼眸不由的一缩。

“我……我好似……看到我的刀，我的道。”邢岳华痴了。

【第一章：人在天涯断魂处】

【夕阳西下。傅红雪在夕阳下。】

【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样。】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

《天涯明月刀》，完。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天地间风雨皆静，只余一道凄厉的歌声，在天边不断的回响，回响。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一入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嗡。嗡。嗡。

这一刻，涿县内所有的刀，都在震，都在颤。

吟吟刀鸣，如诉如泣。

它们好似在哭泣，又好似在祭奠。

在歌声中，在刀吟中。

天宇之上似是有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这是一个，脸上轮廓英俊而突出的男子，他屹立于在那里，像是远山上的冰雪塑成的。

苍白的脸，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原来，还有如此有趣的世界嘛？”

“可惜没有我。”

那男子轻轻一叹，随后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消散。

轰！

《天涯明月刀》爆发出万丈金光，飞升而起，吸纳天地、文道的馈赠。

最后。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在顾墨的桌前，又多了本名叫《天涯明月刀》的书籍。

这是顾墨，当初答应邢岳华的。

不过嘛。

奈何教司坊的女子，太过温柔了。

一个不小心，就给忘了。

啊。

我真该死啊。

逛教司坊的时候，怎么能够分心呢？

这得自罚，日后拍妹子屁屁两下，以作警醒。

可有一说一。

傅红雪的刀，在顾墨看来，还挺适合邢岳华的。

或许，邢统领真能借此，入道超凡。

“这东西，该放哪个区呢？”顾墨看着身前的书籍，轻轻抚摸着下颌胡须，微微犯难。

按照道理。

此物，应当分在：武侠区。

可是嘛。

其中的功法，着实有些逆天了。

此功法，名：《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传闻：此书成时天雨血，鬼夜哭，号称七种世上最可怕最邪门的武功。

“还不算太超模，就放武侠区吧。”

顾墨思虑了一会，最终还是作出了此决定。

“结束了嘛？”

“好舒服哦。”

小狐狸一脸享受的表情，其周身不断有银光点点。

红袖添香，文道馈赠。

这东西，对于纯粹的儒修来说，都是极好的东西。

放在小狐狸身上，可以洗涤其妖气，蕴养其儒意、文气。

这么说吧。

只要顾墨一直书写下去，那么即使在顾墨身旁的是条狗，那也是条能入道超凡的“儒狗”。

“还未。”

“继续研你的墨吧。”

顾墨笑着揉搓着小狐狸的脑袋，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今日心情不甚佳。

那个女人，居然如此努力。

这不是显的他顾墨，太过躺平摆烂了嘛？

简直过分。

这样下去，吃软饭都不太好意思了。

所以。

今日，写个两本。

以作：反抗。

不准再说我躺平，摆烂。

我，超努力的。

顾墨点了点头，很是厚脸皮的赞同道。

再次摊开宣纸。

顾墨端坐其上，脑中闪过无数的经典。

可是很多东西。

以他如今的境界，依旧不敢触碰。

不过嘛。

还是有一些东西，可以尝试着书写了。

书名：《聊斋三·倩女幽魂》

一卷：倩女幽魂-七世怨侣篇。

简介：大唐元年，天下繁盛。然而一段有关“七世怨侣”的预言，却使众人惶惶不得终日。传说魔道将凭七世怨侣的力量而得天下，人间从此化作无间地狱。

“妈呀，又来?”

“娘子啊，快回去继续收衣服啦。”

异象再起，整个涿县的人们，又再次忙碌了起来。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你书写了《天涯明月刀》、《聊斋三·倩女幽魂》，从中领悟：《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神刀斩》、《玄心奥妙诀》、《斩天拔剑术》……】

空白的天书上，一行行字，不断浮现。

可顾墨暂时，没空搭理。

《倩女幽魂》，又不止这一部。

他要将前世，各种版本的倩女幽魂，都齐聚于这一篇章中。

这一篇聊斋，就是纯粹的倩女幽魂特别篇，将包含各个版本的倩女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