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楼梯拐角，盛惜朝停下脚步。

回顾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围观后，才拐入楼梯下的阴暗角落。

角落中，一位满脸麻子中年的妇人正襟而立，一见到盛惜朝便是俯身一拜。

“公子。”

“我不是说过，如无必要绝不可外出么？”

盛惜朝口气严厉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的处境？这虫二楼人往不绝，你就不怕被人看破身份么？”

对面，中年妇人面色微变，慌忙道：“凤舞知错！只是四个月过去，公子始终没有来过雪臣居一次，凤舞也是担心公子在外遭遇不测，这才……”

“我看你是担心我弃你而去吧？”

盛惜朝语气渐沉，脸色也不太好看。

冷厉如剑的目光下，凤舞背后冷汗直流，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要问你可想起些什么？”

闻言，凤舞抬起头说道：“那道摄魂符的残符实在过于厉害，属下什么也没想起。”

盛惜朝皱了皱眉，挥手道：“我在学院中确实不方便外出，若有什么事我会让琴芯姑娘通知你。”

“记住了，若没有我的允许，接下来不许再进入这等人多眼杂之地。”

平静之音如同不可违抗的天令，随着识海中那道摄神符轻微一震，凤舞再次低下头，屈辱地吐出一个字。

“是。”

“你回去吧。”

赶走凤舞后，盛惜朝重返四楼。

迈过最后一层台阶时，他在走廊边的栅栏旁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在雅间内的人。

司徒小幽的表情很宁静，但眼中的讶异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两人对视良久，终于……

“……你都听到了？”

盛惜朝吐出一口气。

司徒小幽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回过神，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盛惜朝冷冷道：“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做到不对任何人说。”

“你要杀了我？”

司徒小幽笑了，而且还笑得很动人。

盛惜朝抿了抿唇，右手的指节也微微动了动。

“你可以动手了。”

司徒小幽笑意不减，朝他走去，直到后者跟前时才停下脚步。

“我就站在这儿，绝不反抗。”

盛惜朝登时哑然无语。

他承认自己很生气，气到几乎失去理智，甚至真的很想一剑杀了这个喜欢胡来的鬼丫头。

可对方来这么一出后，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嘴硬心软。”

司徒小幽见他迟迟不动手，眼睛完成了一对月牙儿，“你这些话吓吓别人还行，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少女的目光是如此灼热，烫的盛惜朝只好扭过头，心想你真要好好感谢你家老祖。

然而，就在他扭头的瞬间……

司徒小幽忽然径直撞向他怀中，并在瞬间牢牢圈住他那双用于握剑的手！

上当了？

盛惜朝神情巨变，脑海中瞬间闪过数十种击杀怀中少女的方法。

就在他准备付诸于实践时，便感到唇上一软！

瞠目看去，正对上那双清澈又火热的瞳孔……

这轻轻一啄只是一瞬间的事，却仿佛有一甲子那么长久。

唇分。

“你……”

盛惜朝惊讶了半天，终于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一个字。

“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司徒小幽脸蛋微红，但眼神却很是强势，丝毫没有身为偷袭者的愧疚。

“我知道你现在很凌乱，这就说明你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

“我……”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家了，你们慢慢……消遣。”

她把消遣两个字咬的很重。

“……”

盛惜朝嘴唇微张，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一时无语凝噎。

转过头，却在墙角处看到盛擎空与王仁杰那两个探出来的脑袋——两人的嘴张的很大。

盛惜朝心里一沉，说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从绝不反抗开始，该听到都听到了。”

王仁杰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很是敬佩地说道：“虽在意料之中，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让人猝不及防。”

“……”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不会认为自己吃亏了吧？”

“……”

“完了！阿空，你这兄弟没救了！”

王仁杰痛苦地捂住脸，发出一声长叹。

盛擎空大步上前，一本正经道：“这都后半夜了，你去送送人家吧。”

盛惜朝道：“她是洞玄境修士。”

盛擎空道：“她是女儿家。”

“……”

盛惜朝走出虫二楼时，司徒小幽还没走远，因为她的步伐很慢，也很刻意。

见他跟了出来，司徒小幽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让我猜猜，是不是王仁杰和你大哥让你追出来的？”

“……不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会摸鼻子？”

“……”

去司徒家的路不算远，但两个人走了很久。

因为司徒小幽走的很慢，所以盛惜朝也只能放慢步伐。

今夜，星辰如海，夜风快人，很适合夜行。

然而，再长的路也终有尽头。

司徒家门前，淡淡星光轻轻洒落，给门前相对而立的男女披上一层皎洁星辉。

面前，少女目光灼灼，令盛惜朝有些心虚。

“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我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你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挡箭牌。”

司徒小幽如此说道，可目中火热却更为逼人，“何况你昨夜肯那样为我出头，于情于理我也该谢谢你。”

盛惜朝嘴角一抽，无语道：“你感谢人的方式……未免太过独特。”

司徒小幽变色道：“你说什么？”

“……深感荣幸。”

盛惜朝摸了摸鼻子。

见他这副窘样，司徒小幽又笑了。

呵……

整天一副高高在上，万事如我所料的模样！

还不是让本姑娘抓住了你的弱点！

盛惜朝却笑不出来，见少女目光不停闪动，连退数步，沉声道：“你……已经谢过了。”

“胆小鬼。”

司徒小幽莞尔道，“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进门。”

“你说。”

盛惜朝面色有些古怪，担心这鬼丫头会不会如嫣红裳那样问出一堆胡话。

“你……还愿不愿意继续做挡箭牌？”

说这话时，司徒小幽悄悄向前探了一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可以说不愿意么？”

盛惜朝表情有些无奈，语气也有些无奈，“从入试开始，你就没给我拒绝的权力吧？”

闻言，司徒小幽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接着头也不回地迈过了门槛。

“……”

再次目送她离去后，盛惜朝摸了摸鼻子。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夜第几次摸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