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很虚弱的两个字，可当它们敲在少女心头上却重如一把万钧大锤。

幽冷的山洞内，火光通红，如同少女的脸颊，而少女的心也忽如这火焰一般炽热。

对于出身于司徒家的她来说，从小就要学会控制悲喜、愤怒这样的情绪。

事实上，她也确实能成功做出假悲、假喜、假怒……

她成功学会了控制情绪，成为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可感动是一种很特殊的情绪，很难控制。

这种情绪的出现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需要一段长时间的沉浸。

因为眼前这个青年，司徒小幽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瞬间，也经历了足够长时间的沉浸。

因此，她很确定——这一刻，自己真的很感动。

她笑了，随即将整瓶天池圣水倒入口中，然后突地扑向对面的青年……

盛惜朝瞳孔放大，显得很是吃惊。

少女的樱唇很软，也很火热。

察觉到着对方渡来的圣水，盛惜朝想推开少女，可是双手已被紧紧抱住，根本使不上力。

比起上一次的偷袭，这一次可谓攻城拔寨，极具侵略性。

良久，少女缓缓缩了回去。

与上次不同，她居然羞红了脸，甚至不敢看对方一眼。

“你……”

盛惜朝话还没说完，司徒小幽已一指按住他的嘴，“一人一半，这是我的底线。”

“……”

盛惜朝嘴角抽了抽，一时无语凝噎。

于是两人都有些别扭地扭过头，不去看对方。

片刻后，盛惜朝发现自己的灵海已通过半瓶天池圣水重现生机。

虽然他的体温还是很高，但身上的蒸汽已然停止，也恢复了勉强战斗的能力。

令他比较欣慰的是，司徒小幽的灵海也已被天池圣水治愈，算是暂且保住修士的命途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司徒小幽脸色稍缓，却还是背着身道，“我们还要继续往森林深处去么？”

“莫停不是笨蛋，我们不能指望他会被魏冲与盛霆引走。”

盛惜朝看着腰畔轻颤的青衫剑，凝声道：“他或许会被短暂的误导，但等他回过神后一定会加快追击，所以我们不能停下。”

“我倒是恢复一些了，至少不需要你……抱着走了。”

司徒小幽说着脸上又红了，带着几分犹豫道：“可是你方才还布过阵……”

“我说了，我们不能停下。”

盛惜朝态度坚决，边说边站了起来，岂料……

飙升的高温如同凶猛的巨浪，再次狠狠将他拍倒。

司徒小幽连忙扶起他，然后看到了那双血红的瞳孔。

瞳孔深处，久居的平静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猛火的强烈欲望。

司徒小幽很震惊，因为她在很多男学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见到过这种火焰。

盛惜朝也很震惊，他发现一种原始的本能正在侵蚀他的意识。

攻势之猛烈，令他几乎无法抵抗。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的摄魂咒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符咒上的符字由乌黑变为血红，这让他不由想起了九莲狐临死前投来的那道目光。

当时九莲狐的目光正如他此刻的瞳孔，也是这般血红。

在这一霎那，他想明白了一切。

这是九尾狐一族才会的一种下贱却防不胜防的诅咒，使用这种诅咒的代价便是施咒者的生命。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代价是值得的。

因为凡是中此诅咒者，便会如此时的自己一般，被这种强烈的欲望所支配。

然后这种诅咒会伴随中咒者终生，让他从此沉沦在无边的欲望中，至死一蹶不振。

想要破除这种诅咒的办法只有一种——以强出施咒者一境以上的精神力强行破除诅咒。

他的意境已达圣阶，精神力自然强过九莲狐。

可是九莲狐很狡猾，她把诅咒与那道摄魂咒绑定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自己便拿九莲狐的诅咒束手无策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可结果就是他识海中的圣阶巨剑根本撼动不了那道摄魂咒。

“你……是不是中了那狐妖的诅咒？”

司徒小幽脸色变了，跟着声音也颤抖起来，“我在书上见到过这种诅咒，每当中咒者诅咒发作，就必须……否则体温会不尽提升，直到活活烧死为止！”

不需要她提醒，盛惜朝也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他少年游历时，曾见过一个被欲火焚烧而亡的修士。

“你……你快走！”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随即闭起双目，再次对识海中那柄圣阶巨剑下达指令。

“铮！”

巨剑闻令一震，立刻向摄魂符发起进攻。

剑光一闪而过，径直穿过摄魂咒。

是的，穿过，不是穿透。

这道摄魂咒仿佛无形无相之物，即便圣阶剑意拥有无上剑威，可如果无法进行有效的攻击就毫无意义。

更可怕的是，这一剑不仅无果，反而加快了盛惜朝体温的急剧提升。

滚滚白烟再次升起，盛惜朝面红如火，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丹炉。

看到这一幕，司徒小幽不禁退了两步，目中隐泛躲闪之色。

她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可是这种时候，哪个少女不会犹豫？

望着那个双目紧闭，面色痛苦的青年，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接着，她那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的见识比较多，所以……所以缓解诅咒的办法是不是只有这一种？”

“……”

盛惜朝紧咬着牙，不敢也不能说话。

见状，司徒小幽再次沉默。

又过了很久，她忽然沉沉叹了口气，长声道：“你和一个人很像。”

盛惜朝知道少女口中那个人是谁，事实上很多人都认为他和曾经的自己很像。

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青年，司徒小幽继续说道：“我从小就很憧憬嫣红裳。”

闻言，盛惜朝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炽热的双目正与少女平静的目光对上。

“正因为我崇拜她，所以我很是为她的深情感到遗憾。”

司徒小幽认真地看着他，“我希望能成为嫣红裳那样的人，可在感情上，我不想自己和她落得一样的下场。”

盛惜朝明白她的意思，可是……

“你……你还小。”

他的声音嘶哑滚烫，宛如即将失控的猛兽。

司徒小幽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悦。

然后，她缓慢而坚定地走上前，跪坐在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青年跟前。

“我不小了。”

“……”

盛惜朝拳头攥的很近，血线自拳心深处淌出。

即便他已在失控的边缘，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少女瞳孔深处的那团火焰。

这团火焰并不强烈，却很决然——他知道就算是眼泪也无法熄灭这样的火焰。

于是，他不得不承认……

这少女，确实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