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房屋的中央，盛惜朝隐约看到一块数十亩大小的圆形广场。

盛惜朝耳朵微微一动，遥遥听到整齐有序的诵读声从广场上传来。

细细一听，这好像是某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教派经文。

一旁，司徒小幽还沉浸在这令人震撼的一幕中，如同丝毫没有听到那些声音。

见状，盛惜朝顿时了然。

如果只有他才能听到那些诵经声，就说明在广场上诵读经文的居民并不是活人。

是鬼。

司徒小幽醒过神来，见他忽然沉默，不禁问道：“怎么了？”

“这里有鬼。”

盛惜朝如此说道，“目前敌我难辨。”

一边说着，他已沿着石阶向地下城走去。

司徒小幽闻言神情微变，随即跟上他的步伐。

走过十数丈高的石阶，那些黑暗中的房屋的轮廓开始逐渐清晰。

放眼望去，一幢幢大同小异的陈旧土屋已极显破败，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一条如剑般的直道将所有土屋分割两边，笔直通往广场。

行走在直道上，司徒小幽看了看周围，说道：“这地方曾经一定存在过有序的文明。”

盛惜朝斜了她一眼，“怎么说？”

司徒小幽指着一旁的一座土屋，说道：“不少屋子外都遍布有序的浅坑，这是篱笆的痕迹，这就说明这里的居民曾养过牲畜，也种植过庄稼。”

她又指着不远处一条不知干枯了多久的河床，接着道：“另外这地方曾有地下河，河床边也有引水的渠道与地坝。

以上种种，足以说明这里至少存在过一定程度的文明。”

盛惜朝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之意。

“可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

司徒小幽忽然仰头，看着上方的黑暗说道：“在这见不到日光的地下，那些原居民是怎么生存的？

也许他们可以适应没有日光的生活，但那些家畜与粮食呢？”

这也是盛惜朝没想通的地方，但他相信很快就可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听着越来越近的诵经声，他们穿过直道，来到广场边缘。

看着空荡荡的广场，盛惜朝牵住司徒小幽，缓缓走向广场中央。

诵经声戛然而止，盛惜朝也骤然止步。

死寂的气氛中，许多双眼睛仿佛阴间的冥火，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对年轻的访客。

盛惜朝在这些眼睛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惊讶、不解、恐惧……

只是粗略估计，在这广场上的鬼不下于上千只。

“你们是人？”

一个老迈的声音从众鬼后方传来。

盛惜朝的视线穿过众鬼，在他们后方看到一座祭坛。

祭坛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长身而立，身形如同一棵古树般修长，不怒自威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你是人，但你……”

老人的目光由司徒小幽转到盛惜朝身上，说道：“你是人是鬼？”

盛惜朝平声道：“是人，也是鬼。”

“什么叫是人也是鬼？世上有这样的存在么？”

“这年轻人应该没有说谎，他明明有一具肉躯，可身上散发着浓厚的鬼气。”

上千张嘴同时发出的惊呼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肃静！”

老者忽然一喝，声如雷震，场间即刻恢复了安静。

“你是什么人？”

老者看着盛惜朝，满目警惕道：“又是怎么来到这日阳城的？”

日阳城？

盛惜朝目光微动，确定自己从没在哪本书上或是谁人口中得知过这个名字。

“在下名为盛惜朝，曾经叫易雪臣。”

环顾着这座年代久远的地下城，盛惜朝心想这些鬼与世隔绝已久，多半没听过自己的名字。

老者果然摇了摇头，随即迈出一步。

一步之后，他已穿过十数丈的距离，来到盛惜朝跟前。

对面，盛惜朝平静地看着老者，对他的手段毫不意外。

在他见到老者的第一眼，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窥天境的气息。

其威压之强，绝不亚于当初的古松。

当老者亲自来到他面前时，他才发现对方远比看起来更高，竟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以至于他要仰视对方。

“说出你的来历。”老者面无表情道。

盛惜朝笑道：“正有此意。”

由于他的故事很长，如要细说只怕说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是以，他只是将当年往事与如何进入日阳城的缘由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他注意到老者听到万鬼逆仙诀那颠覆常识的神效时，目中闪过一抹转瞬逝的异光。

光芒一闪即逝，失落与可惜随即占据了整个瞳孔。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的目光逐渐柔和，脸上的警惕转为萧索。

良久之后，老者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既是鬼，也是人……想必你在外界也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

盛惜朝沉默，沉默即是默认。

“你方才说到过三国鼎立的局面，也就是说外界的乱世早已结束。”

老者看着盛惜朝，长声道：“如此说来，你也是经历过乱世的人……不过你所经历的还无法与我们祖先那个动荡的时代相比。”

“要建立这样一座雄伟的地下城绝对要耗时数十年甚至上百年，需要数代人的努力。”

盛惜朝眼眸微眯，若有所思道：“我想，这座日阳城的建设一定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他看着老者的眼睛，接着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前辈的先祖应该是为了躲避战乱而来到此地，并在这里制定了造城的计划。”

老者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远处的山壁，看着深刻于壁上的文字，说道：“没有人知道祖先们来到这里的具体时间。

只是通过一代代先人口耳相传以及那些粗略的记载，我们认为日阳城开始动工建设应该始于一千三百年至一千五百年前。”

闻言，盛惜朝不禁微微动容。

据他所知，《大陆编年史》是目前对历史记载最详细也最权威的史籍。

可是哪怕是这样一本史书，对于一千年前的历史也没有太过细致的记载。

他推测是因为在神皇帝一统天图大陆前，大陆经历长达近千年的乱世。

在那个动乱血腥的时代，无数典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从而导致由一千年前上推的历史不全。

念及此处，他不由倒吸一口气。

如此说来，这些居民的先祖是比神皇帝与师尊司徒院长还要久远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