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来到除夕当天。

司徒府。

看着门匾上那三个古意盎然的漆金大字，盛惜朝心想上一次来到这里好像还是小幽的满月酒时。

正要上前叩门，便听大门发出“吱隆”一声响。

接着便见一个小脑袋自朱红色的门缝间探出来，一对灵动的眼睛带着几分好奇不停眨着。

这是一个小姑娘，看打扮应是司徒府的丫鬟。

“您便是盛二少吧？”

小姑娘的脸蛋被风雪打的红扑扑的，像是两个红苹果。

“奴婢名唤小蝶，是小姐的丫头。”

小蝶？

盛惜朝眉头一跳，心想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小幽的丫鬟居然和自己当日杀死的贴身丫鬟同名？

“老爷已在主厅备好酒菜，小蝶奉命在此等候盛二少已久啦。”

小蝶指向司徒府内里，眼里闪烁着光。

“小蝶对盛二少慕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过奖了。”

“小蝶斗胆问一声，敢问您啥时候和小姐完婚呀？”

“这……”

“二少，小蝶可以提前喊您一声姑爷吗？”

“恐怕……”

“对了，二少！要是小姐出嫁，小蝶应该……是要一同做通房丫鬟的……”

“……”

盛惜朝发现这位小蝶的话可真不少，在去往主厅的路上，一张樱桃小嘴竟是片刻不曾停下。

从这一点上来说，小幽在自己身边时好像也是这番模样。

话又说出来，一晃多年再次踏入司徒府，这里的一切还是一如当年。

以司徒家在大陆的地位而言，府邸内外的种种都算得上低调至极。

此处的低调自然是指简单，或者说就是寒酸……

未行久时，主厅已映入眼中。

入内，只见这算不上大的主厅里居然摆了十几张桌子，每桌都约有七八人。

主厅中央的主桌上，以司徒宁达为首的几位长辈级人物早已围桌而坐，此时正是谈笑风生。

“坐吧。”

司徒宁达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自家女儿所在的那一桌，“都是自己人，随意一些即可。”

闻言，坐在二代一桌主位的司徒上元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一旁的司徒小幽则俏颜微红。

看到这一幕，盛惜朝心里不禁暗笑。

世事便是这样令人始料不及……

当初那个还在襁褓中婴孩已然出落成了大家闺秀，而且还成为了自己的道侣。

那个向自己要糖吃的男童已是天图学院乃至整个北魏最杰出的人杰，日后还要成为自己的大舅哥……

坐在司徒兄妹这一桌的皆是司徒家的二代人物，其中过半都是盛惜朝没见过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方才入座，司徒小幽便一把将他扯住，好看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嗔怪，“今晚来了不少长辈，你要是再晚上半刻，我们便要开席了。”

盛惜朝闻言环顾四周，发现今夜来到司徒府的人中确实有不少熟面孔。

例如司徒宁达的那两位亲弟弟，还有前者的三位的堂兄弟，而这些人在天图学院中也是各司要职。

此外，生面孔也有不少，想来都是一些自己没见过的司徒家的远亲。

“来……干一杯。”

这时，司徒上元忽然举起酒杯，语气略显干涩。

盛惜朝静静地看着他，却也没有犹豫，随即举杯相碰。

这年轻人与自己之前的关系的确算不上好，甚至一度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可在这一杯酒后，曾经的不快便如入腹的酒水般从此不在。

看到这一幕，司徒小幽嘴角微弯，浮现两个动人的小酒窝。

“既然人已到齐，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就在这时，主座的司徒宁达忽然立起，高举手中的酒杯，朗声道：“各位，新年快乐！”

说罢，一饮而尽。

接着，主厅里同时响起潮水般的喝彩声。

一杯酒过后，司徒宁达立马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回首过往一年，天图学院与我司徒家合有两件大喜事！”

“这其一么，自然是我学院学子时隔十年再次夺下少圣大试榜首！”

说这话时，他的酒杯举向了盛惜朝所在的那一桌。

于是，众人的目光也随之一齐看去。

“其二么，自然是这位大陆最杰出的学子也要在不久后成为我司徒家的一员。”

听闻此言，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当即一起拍起了马屁。

“恭喜大哥喜得贤婿！”

“家主到底是家主，真是慧眼识珠！”

“正是如此！虽然我当初也很是看好盛惜朝，可和大哥一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盛惜朝嘴角不停抽动，终于知道司徒宁达今夜邀请自己来吃这顿年夜饭的用意了。

谁说这老狐狸一心教书，超然世外的？

且看他脸上那掩藏不住的得意，哪有半点传闻中的高人风骨？

此时，司徒宁达满面俱红，明明才两杯酒下肚却似已醉了。

“各位亲友言过其实了！”

他谦虚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要说眼光独到，还是我家小幽厉害！在我这贤婿去年入试之时便已看出他非是池中之物！”

说着，他放声笑了起来，似已忘乎所以，“至于后来的事嘛，你们都知道的……”

主厅里登时响起愉快的笑声。

“大哥所言极是，小幽这丫头打小就机灵！”

“废话，也不看看她是谁的闺女！主要还是大哥教的好！”

“对对对……”

“……”

司徒小幽默默低下头，一张俏颜红的好似要滴出水来。

司徒上元也抚额摇头，无声苦笑，心想父亲今日真是一反常态，属实有些上头。

欢愉的氛围中，司徒家的年夜饭正式开始了。

看着在座一个个旧识开始逐渐展现真我，盛惜朝有些无语地摸了摸鼻子。

倒不是因为不适应这喧闹的环境，毕竟当初在边荒集以及西秦度除夕时，气氛也是如若此时。

只是，他本以为司徒家好歹是大陆第一的书香门第，想必酒桌上的对话也是文邹邹的时事论道。

怎料……

在座之人的确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可说出来的话却尽是一些自己听都没听过荤辞。

期间，更有不少人过来与他推杯换盏，还说些什么早日完婚，早生贵子之类的话语。

“这些长辈，每年都这个德行。”

司徒小幽无奈地给他夹了片血鱼翅，轻轻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早就习惯了，可大哥……”

盛惜朝目光一斜，只见司徒上元正被一群表妹环绕。

一群姨夫姨母则是不停在边上叨叨，夸着自家女儿的好。

面对群芳与一众长辈争先恐后的敬酒，司徒上元面带笑意，一一礼敬，可谓风度翩翩。

可眼神深处，却是不宜察觉的厌恶。

“你……也当真不容易。”

当司徒上元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些表妹后，盛惜朝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

司徒上元面无表情地饮下一口苦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着，他便脸色一变，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之事。

“大哥？”

司徒小幽不解地看着他，正想要追问一番时却听门外的管家已叫了起来。

“六皇子孟定波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