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芬大概并不觉得她这样在孩子面前说有什么错。

她还在夸奖她的孙子，因为她的孙子护着她。

张芬看着季萧萧气得不行又拿她不行的样子，很得意。

“那钱是你自愿给我的，又不是我抢来的，现在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确实蛮气人的。

“赶紧出去，别来我这里闹，要不然我报警了！”

张芬拿起扫帚，就要打人。

“奶奶，打她！打她！”

傅羡礼赶紧拉着倩倩躲开了。

张芬拿着扫帚，将傅羡礼赶到了门边。

傅羡礼拍拍倩倩的肩膀，逃似的出门了。

背后门“咚”得一声关上了。

隔着门，傅羡礼还能听到张芬骂骂咧咧的声音。

傅羡礼冷哼一声。

这老太太，不会真的以为给出去的钱，就真的都给她了是不是。

傅羡礼并没有直接回季家。

他直接下楼，到了一楼楼梯间，等在那里。

过了一会，听见楼上的脚步声。

傅羡礼抬起头，看见刚刚的小女孩，正探头张望着。

傅羡礼朝她招招手，小女孩朝他跑过来。

“萧萧姐！”

这个小女孩应该也是经常和季萧萧玩，对季萧萧看起来很亲近。

她看见季萧萧，眼睛一亮。

倩倩跑到傅羡礼的身边。

她笑眯眯的。

“萧萧姐，你找我有事情吗？”

刚刚离开前，傅羡礼拍了拍她。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专属暗号。

傅羡礼带着倩倩，在小区里左转右转，转到一个灌木丛边。

灌木丛是空的，他弯腰先进去，倩倩跟在她的后面。

这也是两人的秘密基地。

季萧萧自从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家，倩倩很久没有和季萧萧一起玩过了。

她现在很开心。

刚刚出门时，被张芬用扫帚打了下后脑勺的痛，很快也抛之脑后。

这个灌木丛，在小区的后花园，这个点小朋友们都在家睡觉不会过来。

是两人说悄悄话的好时机。

傅羡礼第一句话，就是问倩倩：“你奶奶最近有没有打你？”

倩倩本来高高兴兴的表情，马上变得沮丧。

她很委屈：“奶奶没有打我，但她让弟弟打我。”

这个天气，倩倩还穿着长袖。

倩倩撸起袖子，傅羡礼看到她胳膊上的青紫痕迹。

应该是被掐出来的。

青一块，紫一块。

触目惊心。

想到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这个狠劲，是往死里掐。

傅羡礼看得火冒三丈。

倩倩很懂事。

“萧萧姐你没事吧，刚刚奶奶打到你了，你疼不疼？”

傅羡礼压住恨意，浅浅地笑了笑：“没事，姐姐习惯了。”

倩倩急了：“你的妈妈是不是又打你了么？”

这孩子。

之前两个人也像是这样，两只受伤的小动物，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傅羡礼却并没有像之前的季萧萧那样，怕她担心否认了。

傅羡礼点点头：“打了，他们昨晚又打了我。”

倩倩打了个哆嗦。

“但是姐姐已经报警了，之前的警察，你看见了吗？”

倩倩点头，有些惊讶。

“警察？”

奶奶经常说，她不听话的话，就让警察把她抓走。

倩倩有点害怕警察。

傅羡礼摸了摸她的头，说：“不用怕，他们打我，警察会帮我把他们给抓走的。”

“真的吗？”

倩倩不敢相信。

她是真的害怕警察，路上遇到交警都离得远远的。

生怕奶奶将她送给警察。

“真的，等警察查到证据了，他们就会来帮我了。”

倩倩沉默了一会，小声问：“如果奶奶打我，我可以报警吗？”

傅羡礼：“当然可以报警，打人是不对的，就算是家人，就算是你的奶奶，也不能打你。”

倩倩有些无措地搓着衣角。

这些事情，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傅羡礼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很认真地和她说：“听着倩倩，你是个很棒的孩子。你的奶奶，她根本不配做你的奶奶，你值得更好的。”

倩倩咬了咬唇，萧萧姐说，她是很棒的孩子。

很少有人这么夸她。

外面的人夸她，总会夸她老实懂事。

家里人，从来没有夸过她。

从小到大，家里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奶奶是这样，爸爸妈妈也是这样。

他们说她是赔钱货，总是骂她打她，总会说想要丢下她。

倩倩很害怕，她害怕自己真的会被丢掉。

萧萧姐和她一样。

萧萧姐的家人也不喜欢她。

倩倩有时候会在楼道里撞见，倩倩姐的妈妈，指着倩倩姐的额头骂。

因为倩倩姐买错了菜。

她也会因为买错菜被奶奶骂。

奶奶经常会在她面前说，萧萧姐和她一样，都是赔钱货。

倩倩在心里，天然地亲近季萧萧。

她和季萧萧自然而然，成了跨年龄的朋友。

倩倩今天发现。

萧萧姐好像有些地方变了，好像又没变。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很好。

可是，她现在好像变得很强大，她昨天居然敢和奶奶吵架，今天也敢和奶奶打架。

以前的萧萧姐，和她一样，总会被奶奶连在一起骂。

傅羡礼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倩倩。

“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

倩倩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眼睛都瞪大了。

好多钱。

“不行，姐姐我不能要。”

倩倩吓得赶紧将钱往傅羡礼手里塞。

傅羡礼把钱推了回去。

“听说你想学画画对不对？”

倩倩犹豫了下，点头。

她很喜欢画画，从小就喜欢。

美术老师说她很有天赋，建议她从小就培养。

回家以后和奶奶说了这个事情，没想到换回来的，是一顿打。

“你给赔钱货，你还想学画画？你配吗？告诉你，家里的钱全是你弟弟的，不该想的你别想！”

家里的钱全是弟弟的，倩倩从那之后，就只记得这个了。

老师来家访好几次，奶奶一开始还会找借口。

后来干脆装不在家。

王老师后来便不再来了。

但是王老师还是没有放弃，上个星期还问她，要不要学画画呢。

学画画要买颜料和纸，需要钱。

家里的钱都是弟弟的。

倩倩摇摇头，拒绝了王老师。

她看着手里的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