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要不你别说话了。”

回到人车之后，杨会鹏有些头疼，好像一辈子碰不到的运输事故，今天全碰上了，幸好没出大事！虽然他不信邪，但是他下井是为了赚钱养家，不是来玩命的！

“嗯、嗯、嗯！”

张强连忙捂着嘴答应道，刚才他就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马上就出了事，这运气简直了！

“这边就是回采面。”

爷俩钻过支架的缝隙来到回采面，这边煤层厚四五米，回采面还算宽敞。

“嗯。”

张强闭着嘴答道。

“哗啦——”

张强的话音未落，回采面的工作面上一大片煤炭突然滑落了下来，煤炭由于自身的重力，发生了垮塌。

“用毛巾捂住嘴和鼻子！”

随着工作人员的提醒，巷道里顿时弥漫着煤炭粉尘。这种小规模的垮塌在回采面是正常情况，每天都会发生，有时候为了赶进度，还有的矿工特意打这种易掉落煤层的下面，人为的引发垮塌。

“我可什么话也没说啊，别冤枉我！”

等到尘埃落定，张强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证明清白。

“我知道……”

杨会鹏觉得还是别转了，赶紧走吧，万一再碰上点不可抗力，今天搞不好家里能开席！

在上罐笼的前一刻，杨会鹏突然觉得一阵恶寒，似乎有什么大恐怖在等着他，转头一瞧拿毛巾捂着嘴的张强，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强子，在井下的时候难免会碰到紧急撤人的情况，那时候很多设备停电或者故障什么的，都没法用了，只能靠人的双腿走出去。这是咱矿的斜井，每一个新矿工来的时候，都要走一趟斜井熟悉一下路况，免得真出事的时候抓瞎，你从斜井走上去吧！”

矿上其实没这个规矩，不过杨会鹏打死也不敢再跟张强坐同一个罐笼了，生命如此精彩，没必要跟活着过不去！

“哦，那我走斜井了。”

张强倒没发觉是科长骗他，只以为是矿上的规矩，就跟着巷道里指示牌去走斜井了。

“张主席，以后我们科不让强子下井了，今天都出三次事故了。”

杨会鹏升井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张瑞汇报情况。

“三次事故？怎么回事？”

张瑞懵了，现在矿上可听不得事故这俩字，上次流砂溃决事故各级领导在表面上大力表扬，把大伙夸成了一朵花。在背后可没少收拾他们，要知道井下一次被困几百人这种事，从人类开始挖煤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杨会鹏把张强今天下井的丰功伟绩简单的跟他说了一遍，作为一个下了小三十年井的老矿工，这辈子都没今天这么刺激！

“我知道了，以后让他尽量负责井上的工作吧，这家伙天生就不是下井的料。”

张瑞也有些后怕，这小子明显不是下井的材料，矿上的工作岗位那么多，没必要拿亲儿子冒险。运输科甭管下不下井都算井下经历，这个不影响张强的进步，相信大伙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马斌听到后也直嘬牙花子，这小子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怎么一下井就这么倒霉？不下井也好，这小子跟窑王爷八字不合！

井下有很多禁忌，说迷信也好、说愚昧也罢，总之就是一些大家觉得很离奇的东西，后来有一部分随着科学进步有了合理的解释，但更多的是现代科学仍然无法解释的东西，只能暂时归为玄学了。

张强下井这事越传越悬乎，据说光正式的版本就不下十几个，颇有张瑞当年相亲的风范。当然这些都是矿工们休息时间的谈资，矿上的工作还是要继续下去。

运输科本来就属于“游手好闲”的机运通，现在不下井了，手里的活更少了，张强每天干不了几个小时就没事了，于是一个二十冒头的小伙子也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强子，咱们车队今天没从供销社加上油，今天得歇一天了。”

一大早车队就到运输科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在汽油统购统销的年代，新县只有县运输公司和协谷镇供销社有加油站，所有的车辆都得通过这两个地方加油，而且这两个地方还经常没有油。

“最近柴油还挺紧张吗？”

张强有些纳闷，这连着好几天了，车队都没有出去送货，估计到年底就得抓瞎。

“镇供销社没有存货，县运输公司太远，过去怕剩下的油不够回来的，任务完不成我们更着急！”

车队其实也不想歇着，每次出车油料什么都是司机的油水，少出一天车，少赚好几升油呢！

“那成，我给你们记一下，科长升井了我就跟他说。”

张强连忙在黑板上记下车队没油这事，今天安排工作得避开公路运输这块。

“咱光用人家的加油站不成，太容易卡脖子了，我跟杨科长说了好几次了，不成咱们就自己备个油罐得了！”

车队想在矿上弄个油罐，平时多备点柴油，以方便车辆加油，不过被杨会鹏以不安全为由给否决。老杨觉得现在车队出去都敢倒卖剩油，这要是在矿上敞开了供应，还不直接疯了！没看到协谷镇国省道边上到处都挂着收油的牌子，不都是面向运煤的卡车司机的。

那时候的卡车油耗高、故障率高，真的没办法控制燃油消耗量，这也导致了卡车司机普遍倒卖燃油。

“我再跟杨科长汇报一下吧！”

张强随口敷衍道，他虽然刚到矿上工作，但是他之前上学的时候，李阳经常开车去接送他。李阳跟张家也是老交情了，干啥事也不会避着他，自然告诉过他里面的门道。

“从哪能弄点油呢？”

等闲下来之后，张强盯着墙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思，人闲着总会给自己找点事做。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国内的燃油供应还算充足，但是从1986年我国就部分结束了油田和炼油厂的统购统销政策之后，允许油田和炼油厂将部分燃油在市场可以自由买卖，导致供销系统内部燃油紧张。而不完善的市场又无法有效调解燃油的供给，导致了结构性的供应紧张，一直到1992年上级管理的石油种类减少，石油市场这才才彻底放开。